秦意歡將碗放下,目光投在了陸景淮臉上。
她散亂的眼神聚焦起來,這才看清了他臉上的憔悴,不比她好多少,青色的胡渣冒出,讓原本清雋的麵容都黯淡了許多。
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謝謝。”她看到陸景淮露出了希冀的眼神,頓了頓,才接著說:“碗我來洗就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秦意歡一口氣說了很多話,陸景淮怔了怔,臉色有些青白,唇線也緊緊繃著,仿佛在按捺著什麼,半響,他才點點頭,沉默地離開了。
屋子裏少了一個人,重新變回靜謐的模樣,暖黃的燈光也驅不散死沉的氣息。
秦意歡凝視著桌上的碗。
窗戶半開著,夜晚的涼風湧入,鼓起了輕紗窗簾,伴隨著晚風的還有萬家燈火的飯菜飄香和熱鬧人聲,與屋內的一切都形成了對比。
秦意歡不自覺地將手放在了肚子上。
她剛剛才經曆了一場生命的流逝,一切都顯得恍然。
夜依舊深沉,濃墨似的天空難以看清其他顏色,不像白天,總能被其他色彩影響,暈染成一幅又一幅不一樣的畫布。
這天夜裏,秦意歡做了個夢。
夢裏她懷抱著一個小孩,正在唱著搖籃曲,磕磕絆絆的,但小孩似乎挺喜歡的,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可場景一轉,她卻在尋找著小孩,瘋狂地呐喊著什麼,爾後憑空出現在她眼前的,是血淋淋的地板和一盞頭頂的亮燈。
以及濃烈的消毒水味。
幾乎是一瞬間,她想起了在醫院的時刻。
秦意歡猛然被驚醒,睜開了雙眼。
白日強烈的光刺得讓她有些難受地又閉上了眼睛,緩了一會兒後,聽見有人和她說:“意歡,醒了嗎?感覺好點沒?”
她撇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才發現她的床旁邊站著陸景淮和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看起來是醫生的陌生人。
陸景淮解釋道:“你發燒了,所以我讓家庭醫生過來了一趟。”
秦意歡緩緩地挪開視線,看著自己正打著點滴的左手,說:“抱歉,我現在需要休息。”
醫生猶豫道:“可你的身子……”
“好。”陸景淮打斷了醫生接下來的話語,輕聲答應了秦意歡的需求。
他朝醫生看了眼,醫生立刻開始收拾醫藥箱。
床上的秦意歡又閉上了眼睛,呼吸平穩,好像真的墮入了夢鄉一般,陸景淮輕歎了聲,和醫生一起離開了房間。
關門的聲音響起後,秦意歡才又睜開了雙眼,她半支起身子,環視了房間一切,所有的裝飾裝潢都是依舊,可那消毒水味卻還是彌散在其中,像是不放過她的魔鬼,一遍又一遍逼她回想血淋淋的往事。
她咬著牙,拔掉了針,扔到地上,才重新躺回床上,緩慢地將被子拉起,蓋住自己的頭,側身曲著身子躺著,如同蜷縮在殼子裏的小動物。
陸景淮和醫生在客廳那兒麵對麵站著。
他仔細地聽講著醫生說的注意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