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五、王安石剛進宣德門,衛士舉戈擊來(1 / 3)

漢民族最重要的節日莫過於春節,最熱鬧的集會則莫過於元宵燈會,而汴梁的元宵燈會又冠絕天下。別處止張燈三夜,獨汴梁五夜。汴梁燈會原本也是三夜,相傳吳越王歸宋,來汴梁朝見宋太祖,恰值元宵燈會,一時興起,化錢買了兩夜,延至正月二十收燈。又說宋太祖在乾德五年元宵觀燈時,以年豐時平,為使士民縱樂,詔開封府增放燈兩夜。誰也說不準這兩種種說法哪一種最為可信,汴梁五日燈會卻是真的。屆時不僅家家張燈,戶戶結彩,宣德門前成了燈山人海,天下無此盛景。宣德門前禦街本極寬廣,一過冬至,開封府便在宣德門對麵立木紮縛山棚,山棚極為宏大,與宣德門城樓等高,山棚東西兩側,由汴梁城裏的富商大戶租地立棚,結彩懸燈,奇巧百端,延綿十餘裏。

隨著山棚的漸漸成形上彩,一種歡樂的期待和年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並在人們的心中湧動,並且還在不斷的生發和蓄積,人們從四鄰八鄉紛紛湧進城來,甚至還有從數百裏外趕來一睹燈會盛況的。

今年的燈會,還有一個小插曲:內東門執事太監向市易務索要彩帛,說是要製作宮中上元彩燈之用。呂嘉問回說要具文請三司調撥,太監居然態度不遜,罵了市易司和呂嘉問許多不中聽的話,捎帶著也括到了王安石。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儀鸞司副使王克臣、判官晏知止上奏趙頊,說呂嘉問不供給內東門彩帛,致使內東門無彩帛作禁宮中上元彩燈,要皇帝降旨治呂嘉問之罪。呂嘉問不過是說市易司不可直接撥付,要去三司辦個手續,申批一下,怎麼就使內東門沒有彩帛做花燈?深層次的原因是,往年儀鸞司向商家采購彩帛,商家都會按例孝敬,而孝敬的錢帛都算在了采購的價中。市易司斷了儀鸞司的財路,儀鸞司自然不滿,儀鸞司不是向市易司采購而是索要,其實便是尋事。豈止儀鸞司,便是禦膳房管事的何嚐不被市易司斷了財路?既然驚動了皇帝,皇帝自然要王安石出主意。依皇帝的意思,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哈哈一笑算了。王安石堅持要處置王克臣和晏知止,要他們去開封府接受訓戒……

或許這也算得上是萬民歡騰的元宵節中飄出的一個不和諧音符,並且在燈山光海中漸漸消溶,元宵在人們的期待中來到了。

這是正月十四日,原本趙頊要幸五嶽觀迎祥池,因為高太後在後宮宴請趙頊的弟弟嘉、岐二王,趙頊沒有去迎祥池,要王安石先陪駕觀燈。

趙頊乘的是平頭輦,為方便觀燈,撤去了四周的幔帳。王安石騎著馬緊跟在輦旁,和趙頊指指點點,邊看邊走。張世英帶著兩、二個親從跟在王安石身後,卻是步行。趙頊和王安石出左承天祥符門上禦街,一路向西,再從宣德門入宮。申時時分,太陽還高掛在天上,各種燈彩未曾點燭,就這樣已覺燈山之上金碧相射,錦繡交輝。從山棚到宣德樓前橫街,約百餘丈遠近,用棘剌圍繞,稱之為棘盆,內設兩長竿,以繒彩結束,紙糊百戲人物懸於竿上,被風一吹,飄然如活。趙頊和王安石站在棘圍邊駐足觀看,隻見山棚最高處懸掛大牌,上書“熙寧與民同樂”六字,中間紮了文殊、普賢兩菩薩,身跨獅子、白象,左手撫膝,右掌立胸前,手掌輕輕搖動,從手指尖向上衝出五道水流,真正是奇觀。趙頊問王安石:“這水從何而來?”

王安石說道:“山棚上有木箱貯水,木箱高於手指,機括一開,水便從指尖流出,落到下麵水池,再戽回木箱便是。”

趙頊說道:“虧他們想得出來。”

再看菩薩左右卻是兩條巨龍,龍首高昂,龍身密置數萬盞彩燈。趙頊說道:“這兩條龍望之蜿蜒欲飛,紮縛起來甚是不易。”

王安石說道:“民間多巧匠,常人看來真是不可思議。”

君臣倆看了山棚,轉身再看宣德門城樓,見樓上垂著黃緣簾,中間用黃羅搭一彩棚,內設禦座,這是給皇帝準備的。王安石問趙頊:“今晚陛下上宣德樓觀燈否?”

趙頊說道:“今晚宴請兩位皇弟,未必有空。”

不管皇帝觀不觀燈,禦座卻是要設的。在禦座兩邊朵樓上各掛燈球一枚,方圓丈餘,內燃櫞燭,此刻卻是點著的,因為是白天,隻見到一點光暈。樓下用枋木壘成露台,圍欄皆用彩帛裝飾,露台上教坊樂人正上演雜劇。宣德樓的兩廊之下,聚集異人奇士,表演各種奇術異能、歌午百戲。有擊丸蹴鞠,有踏索上竿,有吞鐵劍的耍猴兒的,還有賣藥賣卦、沙書地謎的,真是奇巧百端,應有盡有。君臣倆走到露台前略鳳看,露台上的樂人見皇帝就在台下,先領眾人山呼萬歲,又各各賣弄精神表演起來,教坊的器樂也奏得山響。

趙頊吩咐內侍推輦進宮,邊走邊對王安石說道:“露台上演的是目連救母吧?一半天如何演得完?”

王安石一拎馬韁,緊跟在趙頊身旁,說道:“是目連救母,這是連台本戲,要連演半個月,白天演一場,晚上還要再演一場,晚上燈光配上機關布景,比白天好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