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難僧雙手合十,閉上眼眸,殺生刀懸於身前,又插進地裏。
黑小虎重傷之軀,環顧城內的凡人,一切有何意義?即便獸群全死,也改變不了烈君城毀滅的結局。
忽而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空中梵音陣陣,裂開一條豁口,一縷金光照在伏難僧臉,將那殘軀與紅刀盡皆吸入。
黑小虎麵色微變,聽那豁口中傳來一縷佛音。“去吧。”不敢停留,帶黃八與狂牙遁去。
那些大乘教民們,雙目之中仿佛煥發出光芒。“大乘教祖!”
“入我大乘,無苦無憂。”遙遙一聲,豁口閉合。
血與火終於消去,眼中的現實,走進了心裏,凡人們的哭嚎,是如此悲傷,以至於時光的流淌,都變得緩慢,將這一幕幕壓進了心裏,一生都無法忘記,無法忘記此刻的痛苦。
而那些真正虔誠的大乘教民,卻像是得到了新生,目中透出向往的光輝,即便伏難僧不再,大乘教卻深留心底。
……
烈君城在望,隱約飄來血腥,譚安寧心中一沉,再進二裏,見得那大片倒塌的城牆,麵色也不禁沉下。
直入城中,三五凡人跌坐茫然,城內一片狼藉,妖族屍體堆積成山,凡人屍身彙聚如沙,鮮血,染紅大地。
譚安寧拖住沈折姬的手微微顫栗,一言不發,背上沈折姬感覺到他心中湧動的情感,一言不發。
前方一黑臉漢子無聲哭泣,譚安寧兩步走近,頓足默然無語。垂死的高陽陡然回光返照。“前輩!”
譚安寧蹲下來,握住他的手,高陽身上傷痕遍布,已隻剩最後一口氣,譚安寧傳入大地之力,讓他氣息略微好轉一絲,卻無從挽留那迅速流失的生機。這裏不是水星,他的大地之力,無從救人。
譚安寧牙關緊咬,高陽笑了笑。“前輩不用傷心,人總有一死,我今日不為大寧,不為趙國,為這烈君城一城百姓而死,雖死無憾。”他一雙手,皮肉翻卷,不知殺了多少野獸妖獸,此刻仍自發抖。
高陽勉強轉頭。“王大哥,我有一件事拜托你。”王有德含淚道:“你說。”
“我死之後,我父母還請王大哥多多照料,孫淑一家……”高陽氣息難支,譚安寧手中捏緊,大地之力傳去。
“讓她另尋良配,王大哥多多為我把關。”高陽勉強一笑,雙目大睜。
“別說了,你不會死的。”王有德低頭,痛哭失聲,今日,那三十餘人,唯他一人獨活。
將手一抽,卻被高陽緊緊抓住,譚安寧深吸一口氣,另一手掩住高陽大睜的眼睛,緩緩撫下。
意識模糊的關頭,那嘴唇仍在蠕動,譚安寧貼耳上去。“我不想死啊,前輩,我還想和淑妹相守一生,我還想如前輩般,庇護凡…”氣息不存,溫熱也漸漸消散,手離其麵,留下一張並不安詳的睡顏。
譚安寧雙目微閉。“還有多少百姓存活。”王有德嗚咽道:“不到半數。”
“你去召集烈君城百姓,隨我入人界。”譚安寧說下這句,便朝那城主府走去。
……
城主府中,呂通郝繁露出麵來,他二人本已走到半路,見烈君城中變故,又趕了回來。
呂通道。“嚴正使親來烈君城支援,擊退了妖族,真是另我等佩服佩服,這頓慶功宴,我先敬正使大人一杯。”
嚴泰紹重傷未愈,但麵上淡然無比,“區區妖族,何足掛齒,沒想到此次來了三個妖怪,倒費了我不小功夫。”
席間又有另一位高階練氣士,名叫錢瓊,是衛隊長官。“正使大人過謙了,我親見大人大發神威,那頭狼妖,在大人一掌之下,差點身死,那一黑一黃兩頭虎妖圍攻大人,卻蓋不住大人修為高深,不出三招,落荒而逃。”
郝繁也感歎道:“若非正使大人,這烈君城已然失守矣,此次大人居功至偉,我等添為陪襯,慚愧慚愧!”
嚴泰紹端起酒杯。“莫要多說,爾等浴血奮戰,都有大功,我必如實稟報大寧巡邏隊,共飲此杯!”
三人心放在肚裏,一齊舉杯,嚴泰紹酒入口中,傷勢發作,輕咳一聲,杯中一縷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