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夏蹲在水邊,安靜的看著自己的倒映被波紋劃成一道道的褶皺,眉眼的映像漸漸模糊起來,她緊緊抓著胸口,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破腔而出,無止盡的痛意攫獲了她,她眼前一黑跌入了水中。
大張著口拚命的的姿勢想要把天空都囊入口中,然而呼吸卻被堵塞,胸腔的跳動越來越慢,越來越空茫,她甚至可以聽見肺部要炸開的悶響。這種感覺熟悉的讓她仿佛回到了身為禁忌者的時候,她不是人類生的孩子,確切的說不是任何物種生的,作為被畏懼的對象,她的能力太過可怕,她的身份更是奇詭,隻因她生於熔岩之石。
雪煉曾經給她看過一幅畫,在那副畫裏,高大的梧桐樹下佇立著一個寬袍羽冠的頎長男子,懷中抱著一塊琥珀石,石頭裏隱隱有個嬰孩像的東西,血色的瞳孔是唯一可見的顏色,那幅畫使雪煉成功的帶走了她,隻因琥珀石之中的物體就是她,隻是那眼眸的瞳色被人篡改過了,繪製那幅畫的人顯然是知道她禁忌者的身份的,也知道百年後重現的琥珀就是當年的嬰孩,那麼——是誰主導了這場遊戲?沙夏不自覺的想起了圖騰園裏的那個妖媚的男人——曾被嵐國皇帝送往某個小國作為男寵的藍末役——也就是金盞公主的皇叔。
她從下人的口中聽說過小國的國王是個以玩弄孌童為樂荒淫無道的昏君,當時藍末役年紀尚小,他經受的對待不言而喻,這也是他變為如今模樣的主因吧,毀掉嵐國,並且將其遺民玩弄於鼓掌之間,如果這可以泄了他的憤,沙夏倒是覺得藍末役算是很善良的了,因為如果放在她這裏,她不能保證會不會一世一世的折磨他們,讓其生不如死——她從來不是善良的人,有仇必報亦是不願丟棄的原則。
誰能成熟到可以原諒至親之人的背叛呢?
朦朧間,胸膛的灼熱已被一股冰冷的氣息掩蓋,遊離的意識因這突兀的轉變漸漸凝聚。沙夏想她現在的模樣一定很像一條渴死的魚——大張的嘴巴以及不可奪回的呼吸。
她要死了麼?以這種形態?
“訣兒……訣兒……”
是誰在呼喚她的名字?
“訣兒……訣兒……”
不要再喊了,我無法回應你。
“訣兒……訣兒……”
湧蕩在過去裏的聲音一遍一遍的響起,無法停息。
“訣兒,你是在懲罰我呢?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該把一切怨念都發泄在你身上,求求你不要這樣,醒過來吧,隻要你醒過來,我便放手讓你自由好麼?你不是最愛看天麼?我可以帶你去紫荊雪上上,那裏的瞭望塔距離天空最近,你一定會喜歡的,記得麼?你曾經跟我說想要去那裏的。”
是的,她想要去那裏,去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因為那裏一定離地麵最遠,如果跳下來一定就可以死了吧……原來,從那麼久遠的時候她就已經生無可戀了啊。
“我一直以為你是爹爹的傀儡,他把你給我時說過隻要有了你,全世界就都掌握在手了,我不要全世界,我隻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所以,請你快醒過來啊……”
她一直都是傀儡,沒錯啊,她擁有舉世難得的強大力量,是嵐國得以威懾天下四方的理由,所以才被禁錮了自由,剝奪了情感,徒剩一具軀殼以供王族的使喚,她是藍役族的仇恨的對象,同時也是依賴的東西,多麼可笑,你竟然以為不是麼?
“你為什麼要違抗皇上呢?為什麼?隻要你乖乖聽話就不會落得被烈火焚身的下場了啊,為什麼要違抗?隻要安安靜靜的做個傀儡,皇上便絕對動了殺你之心,你知道你的力量是個威脅,隻要稍稍有個逆反行為,依皇室對你的謹慎,他們絕對不會讓你活著的啊……”
她知道,所以才會拒絕皇帝的命令啊,因為她活的厭煩了,想要早點結束這一切。
叮鈴鈴的脆響忽而變的尖銳,夾雜著滔天的怒火和暴戾,那個聲音嘶吼著:“你是故意的對吧?為了離開我,你寧可去死!嗬嗬~”破碎的嗓音變的哽咽,沙夏的神經劇烈的疼痛起來,哭咽狠厲的聲音繼續著,“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他們畏懼你遠離你,隻有我願意對你好,為什麼你不感激?你在怨恨是我將他們趕走的嗎?憎恨著是我讓你孤獨一生,無人可親的嗎?是,都是我做的,是我讓殺了那些妄圖親切你的人,這有什麼不對?他們是皇上派來的內線,他們妄圖改變你,讓你對皇室忠心耿耿,絕不變心!他們都想傷害你,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活該去死!隻有我,隻有我是一心一意對你好的,你看不出來嗎?感覺不到嗎?為什麼要疏遠我?為什麼?為了怕你被那些人的虛情假意哄騙,我才讓父親動用術法取出了你的心髒,沒有心髒你就再也不會對他們心軟了,沒有心髒你就再也不會想著離開我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