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玦靜靜守了雲歡顏一夜，在她眼未睜開時，藍眸一刻沒有稍離過。緊緊握著她的手，仿佛要通過掌心將自己的命渡給她。
坐了一夜，想了一夜，曾經的自欺欺人和重重迷霧漸漸散開，露出內心最真的顏色。他不能再對自己否認，他的確對雲歡顏動了心。
可是，他不能背叛諾諾。天使一樣的諾諾為了他甘守於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怕自己的身份暴光會成為他的負擔。
聰明如她，善良如她，也許早已洞悉了他的心意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
人的一生仍有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就是一件天賜的幸福，他何其有幸，遇到了兩個。隻是，現在的情況，保哪一方最後都是痛苦。
“叩叩叩……”敲門聲輕響，赫連玦斂了斂神。手沒有鬆開雲歡顏的打算：“進來。”平靜的兩個字，聽不出任何情緒。
嬈華推門而入，低垂著頭。美豔的臉布滿憔悴和悲傷，眼底的血絲顯現出她一夜未眠。一向自信優雅的她，此時此刻不敢抬頭，因為內心的自責和愧疚。
雲歡顏已經一再表示，隻要等孩子生下來，她願意立刻捐腎給諾諾。但她就是太急，她容不得女兒冒一點險，卻忘了雲歡顏也是一名母親，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有生存的權利。她太自私了。
“門主，請你懲罰我吧。”雙膝跪地，真心懺悔。守了柳依諾一守，看著她努力與死神拔河，相較於女兒，她真的好自私，好可怕。
她根本不配當母親，她的愛太狹隘了。
“你起來吧，諾諾現在怎麼樣了？”驀然記起他居然沒有動過去看柳依諾的念頭，眉頭蹙得死緊。雲歡顏徘徊於生死邊沿，柳依諾又何嚐不是呢？
他這樣偏心，諾諾一定很傷心。
沒想到赫連玦平靜如常，沒一絲責怪她的意思。知道他已趕回，卻沒有去看諾諾，原以為他是因自己的衝動而遷怒，現在看來事情不是她想像的樣子。
不敢起來，滿心愧疚：“醫生說她已經度過危險期，但身體……”不用明說的話，這些年來他們聽過太多太多。
剛毅的輪廓因嬈華的話繃如弦，麵對那麼強大的周海藍，他可以一點點積攢力量，最終將她打敗。可他卻無力去對抗病魔，除了眼睜睜看著它奪走他至愛之人的生命。
重重一拳擊在櫃子上，木屑紛飛，腥紅的血順著白色家具蜿蜒而下。
“對不起，門主，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諾諾，她什麼都不知道。是我，都是我。”極力將錯攬到自己身上，事實上要不是諾諾及時趕到，雲歡顏已經沒命。
血一滴滴在地毯上盛開出邪惡的彼岸花，赫連玦卻一點都不在意，仿佛那傷不在他身上：“你好好照顧諾諾，別讓她有心理負擔。放鬆心情對她的病很重要。”
“門主……”抬起頭，有些驚訝於赫連玦的處理態度。他不怪自己嗎？還是他也想這麼做，隻是下不了手？
赫連玦的視線重新落在雲歡顏臉上，藍光幽幽，深沉如海，沒人看得懂裏麵的含意。投靠赫連玦已多年，她卻始終無法參透他的心思。
要不是因為諾諾她不會背叛周海藍，站在赫連玦這邊，但她不後悔當初的決定。這些年來赫連玦的能力有目共睹，在周海藍強勢的打壓下，他沒有屈服，一手創立的焰盟，這樣的能力和魄力不是一般做得到的。
當然，她是有私心的，她的不幸已經造成。不管是時代的錯，還是她本身的罪。已逝的光陰追不回，她隻希望諾諾能幸福。
隻是，現在連她的命都保不住，她怎麼配當母親？
“你下去吧。”不高的音量卻是不容人置疑的威嚴。
嬈華沒有走，固執著剛剛的樣子。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對不起雲歡顏，但身為母親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她還有什麼能力顧及他人？
就當她自私，歹毒吧，她願意為此下十八層地獄，隻要她的諾諾好好的。
“什麼都不要說了，昨天的事我當沒發生過，下不為例！”先開口堵住嬈華的嘴，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但他不能答應。
赫連玦已明確表達了態度，嬈華仍不死心。隻要諾諾還有一線希望，她就要爭取：“門主，現在是最佳的機會，隻要拿掉孩子，她就算醒來也阻止不了了。門主，我求求你，救救諾諾。她已經快不行了。”看著她一次次徘徊於生死邊沿，她真的好痛苦，那樣的錐心刺骨簡直要將她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