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如夢飛灑於玻璃窗上,圓潤的雨滴承受不住重量蜿蜒而下,劃出道道傷痛,零亂而破碎。幻影裏的往事一幕幕飛過,掠過滄海,滿目淒涼。
寒氣嗖嗖,下意識環住自己的手臂。突然想起一句話,這世上能陪自己到最後的人隻有自己。認識過的人不過是人生旅程中的一個過客,或許曾經濃墨重彩過,但終究會消彌。
這樣的夜總有幾分悲傷占據心頭,縈繞不去。母親用她的命帶走了她的噩夢,卻也留下她無法彌補的傷痛和遺憾。
一直不敢刻意去想母親離開前的樣子,卻依舊是心頭除不去的傷痛。噬髓痛過,她知道母親如果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看到她頹廢憔悴。
為了她和妹妹,她一直堅強活著。哪怕受盡非人的折磨,她依然沒有放棄。她用自己的命,給予她又一次生命,她怎麼能放棄?
細雨敲窗,每一下都打在心頭最痛的地方。淚在眼眶隱隱閃現,仰起頭,不讓其流出來。
車燈的強光射來,雲歡顏從自我遐想裏回過神來。吸了吸鼻子,斂去所有傷痛。戴上冰冷漠然的麵具,推開房門。
一身疲憊的赫連玦有些詫異雲歡顏坐在客廳裏,一副等他的樣子。
狂喜爬上心頭,疲憊一掃而盡。不管是傷重,還是後來的好轉,她都避他如蛇蠍。現在居然主動等他,這叫他如何能壓抑住激動?
在看到她身上單薄的睡衣時,喜悅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疼痛的怒氣:“今天下雨天氣轉冷,你怎麼穿得這麼少?”邊責備著,邊脫下自己的西裝幫她披上。
屬於他的氣息充盈鼻間,淡淡擾亂了她的思緒。故意抖下外套,抬眸側目望著他,聲音平靜到冷漠:“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明顯感覺她強硬的氣息,心中劃過一絲不安,仍在她麵前坐下。微彎下腰,傾身向前:“什麼事?”
“我想明天就為媽媽下葬。”冷然的語調聽不出喜樂,這樣子的她讓赫連玦心生惶恐。有種她即將走出自己生命的錯覺。
“為什麼這麼突然?你的傷還沒有好。更何況,應該擇一個黃道吉日。”說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理由,隻為心中那一絲藏不住的驚恐。
“不必了。我們不在意這些,相信媽媽被囚禁了十六年,她更渴望自由。”目光落在台燈上,燈束折射眸底,一片清明。
雲歡顏這麼堅持,赫連玦竟生出幾分不知所措。若是從前,他可以用強硬的手段留住她。但是,現在他不希望對她有一絲一毫勉強。
“你想怎麼辦?”如果這是她的心願,他會盡量做到她滿意。
一絲濕潤的淚意浮起,強自壓下。冷硬漠然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我想把媽媽的骨灰灑向大海,讓她自由選擇自己要走的路。不必再有任何束縛。”
悲苦的母親從來沒為自己活過,她總在為別人考慮。好不容易鼓起所有勇氣,勇敢一次。卻讓命運推入恐怖的深淵,死得那麼悲愴。
她想,她是渴望自由的。四個人的恩怨糾葛,她不知道是否能就此停止。但她祈願天堂裏沒有傷害,沒有強弱,沒有威脅與迫害。
父親終其一生深愛著母親,卻不是她心的選擇。赫連寒無奈娶了周海藍,最後為救母親而死。他們都是世間難尋的好男人,就讓母親自由做一次抉擇吧。
盡管雲歡顏什麼都沒有說,但赫連玦知道她此決定的含意。沉重的點點頭:“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謝謝。”生疏的感激溢出口,似想用這普通又富有含意的兩個字來安自己的心,阻斷與他所有的關聯。
受不了雲歡顏刻意的疏離和冷漠,傾身上前,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上麵的冰冷超出了他的想像,眉頭蹙得緊緊的,凝聚了重重憂思。
柔荑一被厚掌包圍,雲歡顏觸電般驚惶,本能想收回,卻被赫連玦握得很緊。眸中冷光掠過,一絲惶然夾雜其中。
“請你放開我。”冷硬的聲音有著喝斥的意味,赫連玦卻絲毫沒有鬆開的打算。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麼握著她的手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藍眸不再壓抑,溢出灼灼愛慕,沙啞的聲音情濃意重:“小顏,我已經錯過很多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赫連玦再一次的表白深深震撼了雲歡顏的心,轟隆隆的巨響下,她整個人呆若木雞。腦子裏重重循環著他的話,真摯無偽卻教她驚恐萬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