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是大年三十,聞槳休假在家,起早去了趟城郊的舟山墓園,冬日的清晨霧氣彌漫,墓園四周綠樹隱蔽,風聲呼嘯。

聞槳在山腳下停好車,從車裏拿出在路上買的花束,去墓地管理處登記身份信息。

管理處的工作人員是位老人,早前和聞槳打過幾次照麵,等她填寫信息的間隙,叮囑道:“山裏溫度低,這又是大過年的,你就不要在裏麵呆太久了,祭拜完早點回家吧。”

聞槳輕輕頷首,“我知道,麻煩您了。”

登記完信息,她抱著花沿著一旁長石階徑直朝裏走,最後停在石階盡頭的兩塊黑色墓碑前。

左邊的碑上刻著慈父,聞清之、慈母,宋致嵐,立碑人是女聞宋、婿蔣遠山、外孫女聞槳。

右邊,慈母,聞宋,立碑人是女聞槳。

聞槳將懷中的花束分別放在兩個墓碑前,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心擦拭著鑲在墓碑上的照片。

“外公外婆,媽,我來看你們了。”聞槳頓了下,收回手低垂著眼眸,“又一年過去了,我還是很想你們。”

聞槳時候父母工作繁忙,她算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七歲之前的記憶都是聞清之手把手教她讀書識字、宋致嵐摟著她在葡萄花架下數星星的場景。

那時候盡管沒有父母的陪伴,可她卻從來不缺少任何一點愛。

兩位老人雖寵但卻從不溺愛,聞清之教她“靡有不初,鮮克有終”,宋致嵐便教她“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他們聞家的孩子從來都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

後來,在聞槳讀初三那年,宋致嵐因病離世,聞清之悲慟過度積思成疾,在一年後撒手而寰。

在這之後,聞宋將聞氏大部分產業遷移至平城,那裏是宋致嵐的娘家。

聞槳在平城居住了一年之久,才從兩位老人離世的悲痛中走出來。為了照顧她,聞宋將公司的大部分工作都放權給蔣遠山。

聞槳高中畢業那年,聞宋和蔣遠山因為她的誌願吵了一架。

聞槳想學醫科,蔣遠山卻想讓她學金融,好在將來能夠接手聞氏,而聞宋卻隻想尊重聞槳自己的選擇。

聞宋告訴聞槳,聞氏對她來不是責任,隻是選擇,她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她會是她最堅強的後盾和退路。

……

耳邊是呼嘯的冷風,聞槳抬手摸了摸聞宋的照片,腦袋靠過去輕輕地抵在墓碑上,就像時候被母親摟在懷裏一樣。

她垂著眸,無聲的流著淚,冷風很快吹幹所有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聞槳抹了抹臉,跪在兩塊墓碑前磕了幾個頭,又將落在旁邊的枯葉撿幹淨後,才起身離開。

到了山腳下,聞槳停在管理處的窗口前,沒看到人,她從錢包裏拿出幾百塊錢壓在窗台前的登記簿下,然後轉身走向旁邊的臨時停車場。

沒走幾步,碰見老爺子端著飯盒從值班室出來,眉目和善地和她打招呼:“回去了啊?”

“嗯,回去了。”聞槳上前扶了他一把,“山裏路不好走,您多注意。”

“一把老骨頭了。”他擺擺手,“我沒事,你快回吧。”

聞槳和他告辭,隨後坐進車裏,驅車離開了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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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聞槳接到許南知的電話,問她過年有什麼安排,恰好路遇紅燈,她緩緩停下車,接話道:“沒安排,隻想睡覺。”

許南知:“你能不能有點年輕人的熱情?”

路上車多,汽油味彌漫,聞槳關嚴窗戶,依舊提不起什麼興致,“年輕人不就愛睡懶覺麼。”

“得了吧,你就是懶。”許南知絲毫不留情麵的戳破她,最後替她拿了主意,“你現在起了嗎?要是起了就收拾收拾來我家這邊過年,正好謝路今年也在我家。”

謝路是許南知的師弟也是男朋友,兩人在一起六年,今年見過家長不出意外明年就要談婚論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