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蕭囚牛在院子裏洗蘑菇,長蓮幫著在一旁洗青菜。
“唐嫿去哪兒了?”
蕭囚牛手上頓了一下,“我問了問其他人,他們說她昨晚回唐門了。”
“她沒跟你說?”
“……估計昨晚她就算說了,我也不記得了……”
“這樣啊……”長蓮也不好評論他徒弟的私事,便不再提了。
於是師徒兩個繼續洗菜。
蕭囚牛洗完了手頭的蘑菇,轉過頭去看長蓮手裏的青菜,“師父,要不要幫忙?”
“嗯?不用了。”
“……師父……”
“嗯?”
“洗菜是要把黃掉和爛掉的菜葉摘出來……”
“我摘了啊。”
“然後把要吃的放進菜籃子。”蕭囚牛拿起自己堆滿蘑菇的籃子示意。
長蓮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籃子裏的蘑菇,“那我……”
“師父你把摘好的菜都扔到垃圾桶裏去了……”
“……”
這樣平淡的日子連續過了三天,這三天裏唐嫿依舊沒有回來,雖然蕭囚牛不說,但長蓮看得出,他的內心很焦急。
長蓮是知道的,他離開他的這八年間,有很多東西,已經不同了……他不再是這個孩子心中唯一的天……不,他已經不是孩子了,二十六歲的蕭囚牛,一個剛從戰場上凱旋的男人,他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早已有了新的生活。
“師父,你的頭發是怎麼全白了的啊。”某一天早上,蕭囚牛看著倚著欄杆抱著琴曬太陽的長蓮,終於忍不住問道。
“嗯?這個?”長蓮掬起一蓬滑落胸前的銀白長發,含笑道,“不知道啊,白了,就白了吧。”
蕭囚牛有些忐忑,“是因為……寒毒嗎?”
長蓮怔了很久,終是成功保持住笑容,“嗯……是江匡告訴你的?”
蕭囚牛皺眉不答,“師父你……要不要緊……”
長蓮看著他,溫和的微笑著眯起了眼睛,“我不要緊。”
寒毒。
這是第二個讓他無法待在徒弟身邊安心過日子的原因,就像一隻垂死的貓,拚盡全力,也要死在主人看不見的地方……
但是囚牛啊……
每夜,他站在窗口,看著蕭囚牛房間裏的燭火徹夜未滅,一直苦苦等待著那個女子的歸來。
等到他與唐嫿成親後,是不是就是他應該走的時候了呢?
如果跟他說他的顧慮,蕭囚牛估計會滿不在乎的拍拍胸脯百般保證,好讓他能放心留下,然後自己去承擔所有的麻煩。
嗬,師父留下做什麼呢?師父又不會洗衣不會燒飯,留下來連給你帶孩子都不會。
囚牛,其實師父……有點害怕……
長蓮坐在床上,透過窗口望著對麵還亮著燈的另一個窗口。
舍棄了身份、姓名、一切的過往……抹去所有曾見過他的人對他的印象,就好像他……從未出現在這個世上過一般。
這樣的話,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
會有人記得他嗎?
囚牛……你會嗎?
一直到第五天的早上,唐嫿的消息終於傳回來了。
“你說什麼!?”蕭囚牛一把扯住了那個傳信的人的衣領。
“誒誒誒我說……”
“囚牛。”長蓮按下了他的手,“冷靜點,怎麼回事。”
蕭囚牛憤憤的一甩手,“嫿兒她……”
……
“親生父母?”
“對,嫿兒並不是嫡傳的唐門子弟,而是像我一樣被師父收養的。”蕭囚牛一邊收拾行裝一邊說著,“現在她親生父母找過來了。據說是她的孿生妹妹生了大病,治病的藥需要……”他的動作一頓,“同卵血親的血肉作藥引。”
長蓮皺了皺眉,“這是什麼見鬼的土方子!?”
蕭囚牛有些驚訝他師父居然爆了粗口,不過他急著趕路,並未多在意,“我要去帝都一趟,師父你一個人可以吧?”
“囚牛……”長蓮有些擔憂的看著他,“我和你……”
蕭囚牛已經出去了。
……一起去……
長蓮站在空落落的院子裏,佇立半晌,忽然提起真氣,掠出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