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雲見此情景,不敢大意,急忙瞬移躲到了數十丈開外。
“兀那子,也忒膽了吧。”鬼王銀鈴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其中明顯夾雜著某種笑意。
鬼王身周的這一大團黑煙膨脹到了極限,突然爆炸開來,場中頓時被這股黑煙給遮蔽了。
待到黑煙散盡,林慕雲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遠處居然出現了五個一模一樣的鬼王!
看到林慕雲驚懼交加的神情,鬼王頓時嘻嘻地笑了起來,用如同豆蔻年華少女一般的聲音道:“我這支曲子,名蕉桂枝兒》,乃是琴魔白瀟然所創,共分五段,正好從一更唱至五更。”
“《桂枝兒》?”林慕雲疑惑了一下,搜腸刮肚之下也沒想出這是何曲。
鬼王戲謔道:“子,不用想了,這隻曲子乃異界琴魔白瀟然所創,此界怎麼可能有這支曲子呢?你是此界欣賞到這支曲子的第一人,也算是榮幸之至了!”
“鬼才要聽!”林慕雲心中雖然驚駭,但嘴上卻毫不相讓。
“知音難覓啊,特別是遇上你這種焚琴煮鶴的粗人,真是傷透了本王的心。”對麵的五個鬼王突然動了,一瞬間鬼影重重,黑煙翻滾不息。
林慕雲隻感到眼前一花,那五個鬼王便已經將他團團圍在了中間,每個人眼中都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揶揄之意。
好快的速度!林慕雲直到此時才終於意識到,鬼王其實一直都沒有展現出真正的實力。
他頓時有些後悔自己太過托大,本想來消滅這鬼王,不料偷雞不成蝕把米,估計今晚連自己的命都要搭進去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恰逢敵強我弱之際,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下定決心後,林慕雲決定再做一次好漢。
好漢不吃眼前虧。
地之眼瞬間將方圓近百丈的範圍籠罩其中,其中發生的一絲一毫都逃不過林慕雲的眼睛。
林慕雲突然暴起,一個瞬移便出了包圍圈。瞬移的同時身體像麻花一樣扭了起來,然後急速地舒展開來,他瞬移停止的同時施展出碎裂空間,身周的空間立時塌陷開來。預想中的偷襲並沒有出現,那五個鬼王根本就沒有出手阻攔的意思,甚至連身體都沒有挪動分毫。林慕雲雖然心下很是不安,卻仍舊毫不遲疑地往東北方向狂飆而去。
整個身體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在地表擦過,他像離弦的利箭一般直往東北方向的康定城逃去。而身後,鬼王終於開始唱那一支《桂枝兒》了,若有若無的聲音在風中傳來。
一更,愁起。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裏,隻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鬼王的歌聲中有一種冰山融雪滴落塵間清遠高絕的感覺,就像曠世寂寥的奇才在訴心底的憤懣與悲愴,其間夾雜著言不清道不明卻之不除揮之不去的淒涼,所謂“念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大抵便是此意;又像傾城的美人對鏡貼花黃時的顧影自憐和美麗無人欣賞時的黯然神傷,以及突然發現自己眼角不知何時冒出的細細眼紋時不可自抑的驚惶,正是“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林慕雲雖然此時離鬼王已經有數十丈的距離,但那歌聲中的種種複雜情緒仍舊能夠感受出來。
短短數段,歌聲方起即歇。餘音寥寥,如絲如縷。歌聲被風吹散開來,碎成那飄兮渺兮的細碎片段。
林慕雲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歌聲中的強烈情緒所感染,此時心中愁腸百轉千回,一股悲涼之感在全身百骸中彌漫開來。雖然平添了幾許惆悵,他仍舊毫不停歇地往東北方向的康定城逃去。他心中想得分明:那康定城乃邊陲重鎮,其中有數千修士,自然不乏高人異士,若是能夠逃到康定城中,這條命便算再次寄存在自己這裏了。至於能否借此機會將鬼王消滅掉,林慕雲沒有抱任何幻想。
一更已過,二更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