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一道恍惚的人影在這暴喝聲中從天而降,威風凜凜宛若天神一般。
正是及時趕到的林慕雲一式垂雲朝著場中那二人劈頭蓋臉地轟下。垂雲未至,朔風先至,激蕩暴虐,場中恍惚間響起一聲清越昂揚的龍吟聲來,晦暗的天光也好似受到了驚嚇一般,四處逃竄開來,隻有一片濃重而扭曲的黑暗在那二人的頭頂上彌漫開來。
林慕雲的身形早已恍惚一片,整個天幕中隻有四散的光和流竄的影,將他整個兒包裹在其中。就在垂雲襲至時,下方二人頭頂的黑暗中猛然有數道形似觸手般的綠光激射而出,直朝著林慕雲迎來。接著就聽那女子道:“晚了。”
便見慶隆皇帝的脖頸處驀然有一道黑光閃耀起來,伴隨著那女子的驚呼聲。
隻見慶隆皇帝冷汗涔涔地站在那裏,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他方才已感覺到了一陣徹骨的涼意,幾乎以為自己的頭顱也要衝天而起了。此時眼見大好頭顱尚在,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隨之癱軟在地上了。
林慕雲心念一動,醜線便重新融入到身周的大地律動中去了。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立時騰起一大片煙塵來。在這煙塵裏,便有一道黃白相間的光芒乍現即逝。就好似一根崩到極致的弦被輕輕地撥弄了一下,然後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毫無留戀地斷裂開來。
對麵那女子兀自帶著驚愕和不甘,身體便已然四分五裂開來。
一式崩牙偷襲得手,林慕雲此時才注意到與那女子同來的一人,此人看起來有些瘦小,身上套著一件黑袍,頭上也戴著一頂黑色的麵罩,是故看不清他的麵容。但林慕雲也沒有興趣去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略一停頓,便抬起手來,隨即又是一式崩牙送出。
就在他抬手的一刹那,對麵的黑袍人掏出一個小小的青瓷瓶子慢慢打開,便見一絲若有若無的青煙從瓶口處騰起。林慕雲一式崩牙襲至,驀然聞到那股青煙的味道,先是一陣狐疑,接著整個人便頓在了半空中,隨即臉色大變,然後便露出了痛苦至極的神情來。過了片刻,他終於將手收了回來,無力至極地輕歎了一聲,卻又有些難掩語氣中的激動,滿是惶恐又滿是期盼道:“真的……是你?”
那黑袍人默不作聲,好半晌才伸出手來,將頭上的黑色麵罩掀去,竟露出一張憔悴的臉龐來,那眼中滿是蕭索之意。
林慕雲怔怔地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苦笑起來。他的聲音微不可聞,好似在說與自己聽一般:“我、我……早該想到的,不是麼?”
他顯得疲乏至極,卻猛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朝對麵望去,雙眼中也滿是希翼之色。但他尚未開口,便見對麵的青年滿臉漠然地搖了搖頭。
這一下好似抽去了林慕雲剩餘的全部氣力一般,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臉上滿是痛苦和落寂的神色。
“林叔,多年未見,你著實清減了許多,也……厲害了許多。”那青年麵無表情道。
林慕雲一時間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話到嘴邊卻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一旁的慶隆皇帝此時終於回過神來,兼之有興國公在此坐鎮,心中已不甚驚恐。眼見麵前這位黑袍青年似乎和林慕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有意要賣個人情給林慕雲,便清了清嗓子道:“孤早朝畢路過此地,遇到這位……小兄弟向我打聽先生你的住所。孤正要細說,不料先生你自己倒先跑來了,如此甚好,你二人正好可以和孤一道去粲思殿聚上一聚,順便用些早茶。”
一旁竟有嚇懵了的宮人無心道:“陛下,不可,他可是刺客!”
話方出口,那人便嚇得立時捂住了嘴,同時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不住道:“奴才多嘴,奴才該死;奴才多嘴,奴才該死……”
慶隆皇帝聽得一陣厭煩,怒斥道:“閉嘴。”那宮人立時噤了聲。
卻見林慕雲仍舊一言不發地低著頭,而那青年則麵無表情地看著場中眾人。
慶隆皇帝見這二人各懷心事都不理睬自己,雖然吃了個癟,心下老大的不快活,可仍舊強裝出一絲笑意來。
好半晌,才聽林慕雲道:“賈瓊,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麼手段,雖然你又欺騙了我一次,但過往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可你實在不該再出現在這裏,你既然已經‘死’去了,那就安安穩穩過你的小日子,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