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日檀心被匪徒劫走,楊家人卻根本就沒想著要去找她,而是將此事隱瞞了下來,隻說府上純粹是遭劫。新娘剛進門不久就被劫,這如何都是一個笑話,是不詳,就算她不死,他們家也不會再要。
楊家人很快又重新買了一個丫頭,放在大公子的房中。她代替了檀心做了小主子,全府上下隻當從來沒有過檀心這個人。
檀心去了當日婚房的床底下,她來來回回摸了好多遍,終於確定畫像不見了。她看不見,也沒辦法開口問人,她不知道那個跟她成親拜堂同床共枕的畫像去了哪裏了。
檀心想,是她鳳冠霞帔的穿了嫁衣踏進了楊家的門,是她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禮與相公完成了婚禮,是她第一個與相公同床共眠……既然嫁了,她永遠都是他的妻。
鬼差終於抓到了檀心,她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們常說的黑白無常。如果整個陰間隻有這兩個鬼差,那麼就不怪他們辦事效率這麼低了。檀心心想,她都已經做了鬼魂野鬼好久了,有時候還真盼著被帶走。
可是聽他們說話的語氣,倒像是個很講理的人。所以檀心請求他們帶她回自己的家,再看一看爹娘和阿婆。
鬼差大概經常遇到這樣的事,一個很幹脆的拒絕了,另一個卻動了惻隱之心。
“很快的,我隻瞧一眼。”既然動了惻隱之心,檀心就更加纏上人家了。
“你又看不見。”幹脆的那個繼續幹脆。
“看不見我也可以聽嘛!”
“還有什麼好聽的,你都死了這麼久,恐怕大家早就忘了你。真的,我們見多了,很多人都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溫柔的那個說。
“不會的,我一直都惹人疼招人愛,就怕他們舍不得,會特別的想我。”
“大概不會的,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可愛。”幹脆的那個說。
“……”檀心噎住了。
“你怎麼又這樣,人家都死了,你還來打擊人家。”溫柔的那個不溫柔了。
“反正都已經死了,騙鬼沒意思的。”幹脆的那個有點心虛。
檀心很久沒講過話了,終於遇到兩個可以溝通的“人”,瞬間一掃內心的陰霾,純真的笑容再次映在了臉上。被打擊也無所謂,早就習慣了。
最後溫柔的那個吵贏了,因為他隻問了幹脆的那個一句,“別忘了你是怎麼死的。”然後幹脆的那個就同意了。
“真的就隻能一眼。”鬼差強調。雖然看不見,一隻眼也看不見。
“我都死了這麼久了,你們也沒有來找我,怎麼現在反倒急了?”檀心像是抓到了把柄,用稚嫩的語氣要挾,沒有一點威嚇力。
“……”鬼差該怎麼跟她講陰間調度的事,誰叫她遇上了一個本不該遇上的人,還偏偏記住了,就是不肯忘記。
“你們就整日的胡吃海塞的吃吧,不是烹羊就是宰牛的,誰家的日子像你們這樣過?你們吃的每一口都是你女兒的血肉,我就跟你們說,她一定是死了。那晚他們家那麼大的動靜,她怎麼可能會沒事!”是阿婆在唉聲歎氣,一麵還聽見她習慣的吃東西時那吧唧嘴的聲音,“啊喲,那麅子腿可是留給我大寶寶的,你們誰都別動。”
“阿娘,你嚐嚐這酒,好甜,喝在心裏可真暢快。這楊家可真大方,一下子送了三十壇,夠我們喝好幾年了。”是阿爹的聲音。
“死了我們不是更賺了?你以為楊家會這麼好心的又送來這一白兩銀子來?當初簽了死契,死生都和我們沒關係,不過是良心發現,這才花錢買個心安。這人啊生死又都命數,我就覺得她命不長,在最後一刻脫了手,不僅賣了好價錢,還能賠來這許多。這個女兒還真是養值了,虧得我平日裏對她那麼好,什麼髒活累活都不叫她幹。”是阿娘,她最後一句話說的特別大聲,每一個字都是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