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嬤嬤端了碗甜湯進得屋內,見舜鈺還坐案邊提筆書寫,看一眼窗外黑沉,逐上前勸道:“已是亥時,讀夜書可得顧自個身體,把這碗湯吃了就早些歇息吧。”
舜鈺手未停,應了聲,又笑:“嬤嬤先去歇著吧,我還得再過會兒。”
肖嬤嬤是隨二夫人劉氏娘家而來,跟在身邊多年,頗為忠心侍主,舜鈺女兒身份,除秦仲和劉氏外,還有她是曉得的。
正因曉得,對這樣可憐的女孩兒更是滿心的疼軟,歎口氣,不再擾她,去拿過針線籮子,坐在燈下做起針黹來。
屋裏一時寂靜極了,隻偶爾聽得鬆葉上沙沙雪落聲。
舜鈺擱下筆,看了看高撂的四書五經,隨手抽本《孟子》翻開,又闔上。
實在已是滾瓜爛熟至倒背如流了!
前世裏父親和大哥見她聰穎異常,一目十行,且能過目不忘,故四五歲已請先生為她開蒙,旁的未學,直接讀的就是“四書”、“五經”。
那先生是個辭官退隱的進士,滿腹經綸,教她做“破題”、“承題”、“起講”、“題比”、“中比”、“成篇”,七歲即學作八股文。
經反複錘煉,她十二三年紀時,所做的錦繡華章,讓田府上下無不驚讚,先生即已無可再教為由辭離。
更不談貴為皇後那些年裏,替朱煜批審奏折,針砭時弊所開闊的鴻觀遠略。
不過此一時非彼一時,她那些見解此朝並不見的有用,還是得把當下推崇的諸名家之文,現行程墨等買些來熟記於心才穩妥。
馮司吏家境窘迫,湊給舜鈺進京的盤纏早用的所剩無幾,幸因得稟生之名,每月可得官府米糧給到秦家,還不算落個白吃白喝的名。
她想了想,拿出今得的幾個壓歲荷包打開,把裏頭的碎銀子點零,無聲的歎息,有些後悔不該一時意氣,把秦硯昭的壓歲錢,讓給秦硯宏,她掂過份量,可是比她這幾個加起來還沉甸。
朝肖嬤嬤看看,還在燈下給她補衣裳,拿起一個荷包,笑遞過去:“嬤嬤拿去買些酒吃吧!待日後我做了官,再好生孝敬你。”
肖嬤嬤心收起,看著她搖頭:“不指望你為官,能個好人家嫁.......!”
“嬤嬤莫了!”舜鈺迅速打斷她:“隔牆有耳,言行需謹慎才行,日後休再提這些!”
肖嬤嬤自知失言,平日裏不是個多話的,此會觸景生情了。忙轉而不提,隻催促她趕緊把甜湯吃了,早些洗漱安寢。
正閑著,忽得簾子一動,秦硯昭未經通傳,自個走了進來,麵色肅穆,看著來者不善。
舜鈺原打算起身見禮的,可他這副模樣,索性不理,隻用勺子舀著甜湯,慢慢地吃,反正他這架勢就是來欺負她的,她也沒必要多客氣。
簡直目無尊長!秦硯昭氣笑了:“你可真是枉讀聖賢書,國之四維也被你吃了麼?”
變著法嘲她不知禮儀廉恥呢!舜鈺把碗往案上一擱,心中慍怒,神情猶帶隱忍,站起攆客:“三表哥此話讓人聽得費解,若來隻為誡訓,還請明兒再來吧!夜已深,我書看得疲倦,要洗漱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