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將孫氏給的壓歲荷包打開,把錢倒出來數了數,竟有十兩銀子。
心裏暗忖怎會給了這許多?其實不用劉氏提點,她也知孫氏是隻“笑麵虎”,而大老爺秦良亦不如他的名字這般賢德。
抬頭問肖嬤嬤:“我聽府裏還有個李姓的嬤嬤,原是三表哥的乳母,怎這裏進出的,倒不曾見到她?”
肖嬤嬤臉色有些緊張,低著聲道:“可別再提她!當年她那啞孫子,被老爺弄沒了,實在鬧的凶狠,後被大夫人召去她跟前,任個閑差養著,老爺每月還從俸祿裏包些銀子給她零用。即便這樣,她吃些酒發起瘋來,嘴裏還不三不四的罵哩。”
頓了頓繼續道:“聽年後回家去了,過了清明再上來。”
舜鈺心裏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秦仲把她同那啞傖換了個,她活了下來,卻有人死了!
抿著嘴沉默了會,恰梅遜進來稟馬車已備好,她立起身朝肖嬤嬤道:“沒幾日我要至義塾上學,想買些筆墨紙硯去,估摸一個時辰就會回來,若有人詢我,等我回來再。”
肖嬤嬤應下又有些不放心,去喚了硯昭房裏一個叫秦心廝來,據對京城的橋門洞口,棋盤胡同很是熟詳。
秦興深作揖後笑道:“爺有所不知,這京師之地,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皇帝在此建都,劃分五城,排列坊巷,胡同縱橫,各城俱有秋色。若是要購筆墨紙硯,定是去正陽門裏,順老城牆往東過崇文門大街,再沿長安街行可至翰林院,旁邊有個雨籠胡同,二裏長,兩米見寬,開了數十家鋪子,專賣文房四寶及各類書籍、名家文章等,因常有翰林官員光顧,東西都是實誠的,隻是稍比旁處價格要高些。爺若是想節省,我倒還曉得個去處......!”
話未完,肖嬤嬤唉喲笑道:“你快打住吧!聽你再這般聒噪下去,今是不要出門了,三爺平日裏都是這麼教你的?”
秦興忙道:“這不幹三爺的事,是奴才瞧爺相貌不俗,必是文曲星下凡來,心裏歡喜的很,嘴上一時沒了閂子。”
肖嬤嬤笑罵他:“真是個潑猴子,狡猾無賴,三爺那般不多話的人,怎用了你這樣的貨色。”
“嬤嬤不知,三爺性子嚴肅冷淡,我再不多些話逗他樂子,這日子還有什麼趣味。”秦興陪著笑臉,眉毛微挑,一臉的機靈調皮。
眾人掩著嘴又笑一回。
舜鈺這才帶著他倆至二門處,乘上馬車興衝衝出府而去。
前世裏她為女兒身,要麼待字閨中,要麼居深宮處,何曾這般招搖過市過。
才過元宵節,節慶餘溫猶存,燈籠兀自花枝招展的掛吊。
但見大街上車水馬龍,錦繡滿街。
勾欄酒肆語笑喧闐,雜耍班子被看熱鬧的,裏外圍了三層,有人扮神鬼爬在幡竿上口吐煙火,惹得喝彩不斷,娃卻怕,啜著手指埋進娘親懷裏不敢看。
早春的暖陽灑滿每個饒麵頰,有人咧嘴在笑,即便不笑,也是很愉快的模樣。
前便是正陽門岔路口,舜鈺看向秦興,道:“聽聞從正陽門往西去,可到宣武門,再往南百步,有個椿樹胡同,在胡同口有處賣餛飩雞的鋪子,遠近聞名,正好有些餓了,我們去吃一碗再走。”
秦興麵露難色,支吾:“爺那可是背道而去的方向,雨籠胡同也有賣餛飩雞的,味道也甚好!”
舜鈺不笑了,抿著唇不話。
秦興撓撓頭忙道:“爺莫怪我不願帶你去,那裏有處被火燒過犯事官員的宅子,如今是斷壁殘垣,遍處雜草從生,整日裏陰森幽靜的很,至了晚間聽聞裏有哭聲,淒淒慘慘的嚇人。尋常百姓都繞著路走,爺何苦湊那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