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宏有些不高興,冷笑一聲:“懂你話中含意,我好歹也是正經少爺,又豈是食人殘羹剩飯的?那丫頭送進我房裏,當夜就梳弄過,始是頭次,再聽到誰在背後嚼蛆,休怪我不留情麵。”
舜鈺筆尖微頓,一滴墨洇在紙上,秦硯昭實在讓人不可捉摸,驀得想起自個前一世,初聞柳梅投井後的心慌意亂.......。默了默道:“柳梅烈性,莫太苛待她!”
“怎會!”硯宏輕笑,湊近舜鈺,假裝看她行書,邊壓低嗓音:“周海聽聞你手傷了,寢食難安,整日裏急得火燒火燎的,一直要來問候你,我推脫過幾趟,昨又打發人來尋,現你即然大好,可否同他見見?”
“不必了!玉扳指你替我還他就是。”
聽得舜鈺拒絕,硯宏臉龐顯出難色,歎道:“你不知那人,是個極難打發的主。”
舜鈺瞟他一眼,擱下筆,又拿過《唐詩合解》隨意翻開,半晌,才漠然開口道:“倒是執拗脾氣,擇日不如撞日,他若願意來義塾,明日申時二刻,在後院老梅樹下,我可同他一見。”
硯宏撓撓頭,涎著臉得寸進尺:“那後院是個荒園,人跡罕至,無甚好風景,倒不如去春風樓,包一間雅室,品茗吃酒,聽曲兒言歡,不是更得趣?”
“這是周海讓你的吧!”舜鈺見他神情訥訥,曉得中,也不去追究,淡淡:“你曉得先生瞧我不順眼,同他告假,指不定又生什麼事端,你是想讓我手心再被打爛不成?不想的話,他即要見我,就按我的做,否則,一路兩寬。”
硯宏無法,隻得喚秦貴過來,寫了條子遣他送去尚書府,叮囑務必親送周海手裏,萬不得同旁人聲張。
秦貴這些年替主人傳遞已是熟手,自然懂得,答應著急去了。
至午休時,秦貴才滿頭是汗的回轉來,直道周海應允了,又稟:“周大爺了,素日他想見誰都是他定規矩,還沒哪個敢半個不字,今可是分外稀奇,不過,他倒一直笑言,不見有怒色。”
硯宏這才籲口氣,一顆心重歸原處,他雖不才,卻知其間輕重,那般有頭臉的人物,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再看舜鈺,依舊凝神專注的翻著手中冊子,忍不住心中嘀咕,真是個書呆,一點人情世故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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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借故去了趟秦仲的書房。
因色還早,除了院裏睡眼惺鬆倒夜壺的幾個丫頭,並無他人走動。
推門而入,再闔緊,放眼四處打量,此間很是熟悉。
秦仲任太醫院院使之職,書房擺設倒似間藥堂般,榆木紅漆大櫃占了半麵牆,數十個四方抽屜,上刻描金藥材名目,分門別類很是齊全。
書案上擺滿戥子、鐵藥碾、銅杵臼,還有些叫不上名的製藥器具。
她繞過,立大櫃前。
“人參、黃芪、虎骨、百裏霜.......!”舜鈺一目十行,在名為花溪草的一匣處頓住,踮起腳尖迅速拉開,裏果有一堆碧色粉末,從袖籠裏取出玉扳指,用備好的銀針,尋著曾磕壞又被修補處,沿縫隙輕撬開來,用藥勺挖半粒米大藥末,灌入扳指缺處,再按原樣嵌合。
那藥末被秦仲碾磨若粉塵,玉扳指稍有動蕩,那嵌合罅隙處,終是有點滴自溢,這就足夠。
忽聽窗外有丫頭掃院子的響動,忙闔上抽屜,轉身朝外快步走,才拉開門,卻有個姑娘揩著帕子欲進來,猝不及防低低“呀”一聲,直往她懷裏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