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貳章 暗夜遇(1 / 2)

傅衡聽得馮雙林此番言語,透顯鄙薄,頓時怒從心頭起,也不熱絡了,板著聲:“永亭兄講的什麼話!即為一舍同窗,本應互相扶持,鳳九受人欺淩,憑白受夠委屈,你不安慰算罷,卻還落井下石,想搬就搬,一切隨你!”

馮雙林這才睇他兩眼,嗤笑,懶得多理的模樣,轉身伏案繼續看書。

“你........!”傅衡受不得漠然,咬牙欲再理論,卻被舜鈺拽拽袖管,側頭,是她滿臉難抒的歉然。

到嘴的話又咽回去,息事寧人他懂,可心裏就是憋屈,去倒碗茶“咕嘟”一飲而盡,忽聽有人隔著窗欞喚他,定睛望去,是王桂,問他一起去沐堂洗漱否?

他才發覺身上汗膩膩的,起身拎了桶與盆、搭大棉巾、握塊胰子,欲走又停,朝舜鈺問來:“鳳九可要同我一道去?再晚些,隻怕熱水已所剩無幾。”

舜鈺晃晃手中那本《沈遠贇碑》,朝他輕笑:“陽明兄先去,我得把先生罰的五百字抄完,否則明兒個交不出來,可要被打板子的。”

五百字!隻怕要抄的今晚都甭想沾床,鳳九竟還笑得出來!這心也夠大的。傅衡愛莫能助,搖頭轉身自去了。

舜鈺走至桌案前落坐,把筆墨紙硯端正擺好,趁磨墨條的檔兒,邊翻《沈遠贇碑》,邊一目十行的閱。

即是神道碑,寫得自然是沈門百年千秋。誰能想到,沈澤棠祖上竟是武將出身,以軍功起家,碑銘裏寫的十分詳細。

沈澤棠祖父沈世,字勤,京師人,前朝一等大將軍,積下累累戰功,雖歲月更迭,朝代交替,沈門卻一直長勝不衰。

至他父親沈遠贇這輩,門楣光耀更如烈火烹油,鮮花朝錦。

沈遠贇為吾朝開國元勳,官位驃騎大將軍,受封爵位宋國公,其娶的夫人亦不俗,是鎮威大將軍武明侯家長女,起也算門當戶對。

隨後生下五個兒子,長子沈澤毅襲武威將軍,與八年前平夷亂時,亡故與荒蠻之地,沈澤棠為次子,自幼明朗聰穎,讀孔孟考科舉,連中三元,官拜吏部左侍郎,且與昨年經徐首輔召其入內閣議事,三子沈澤明.......。

舜鈺不再看下去,硯台裏的墨汁已研磨好,調的濃淡適宜,泛起淡淡光澤,正是蘸墨書寫的最好時機。

攤平紙箋,並不急於落筆,先把沈澤棠的筆法細細琢磨,自覺磨透後,才拈起狼毫,在烏絲欄格裏,起筆藏鋒,中鋒行筆,按筆下頓、再圓筆輕轉,至後露峰收筆,一個“沈”字頃刻赫然躍紙上。

可把此字與碑書上一對比,舜鈺有些好笑,自個寫得實在是慘不忍睹,她卻也不喪氣,練習字體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貴在勤奮與耐性。

燭火滴凝成大攤的淚,已快燃盡,光線逐漸黯淡,舜鈺恰時描完最後一字,伸個懶腰,頸肩不止酸痛,汗亦濕透胛背。

窗外起了濃霧,把月色掩得朦朧,已是子時。

她悄然起身,馮雙林用褥子緊裹住身體,蜷成一團靜寂無聲。

傅衡卻伸長腿攤開手,褥子大半掀翻,僅餘一片蓋肚,沉沉地打著呼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