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用帕子擤擤鼻涕,嘴裏恨怒道:“那老兒五年裏,我問過他不下萬次,萬次都裝聾做啞,嘴跟蚌殼般撬不出條縫來。”
孫氏搖頭,嘖嘖冷笑兩聲:“這世間除死人外,就沒有不出口的話,宮裏頭有冷宮及浣衣局,衙門裏有審堂及煉獄,高門大戶有家法家規,各有各的路數,是你隻知直頭憨腦的,用的不得法。”
李嬤嬤聽此言,忙起身至孫氏跟前,跪下就拜,嘴裏央告不停:“我一無知老婦,哪想得出什麼精巧法子,現隻求大夫人憐憫,替老奴做回主,隻要能尋到我那啞孫子,來世裏定做牛做馬,以報答大夫人恩德。”
綰晴的手指被菱角尖戳了下,紅一圈,可疼,再沒吃的心思。
又聽她們話甚覺無聊,欲起身要走,卻被孫氏命著坐下,她不敢拂逆,隻得悶悶玩手裏的帕子。
孫氏再看向李嬤嬤,稍默道:“打蛇打三寸,擒賊先擒王,你得相中他的要害出手,那秦柱整日醉生夢死,狀似無牽無掛的,莫被他騙,你瞧你為個孫兒都跟瘋魔了般,他又能冷情到哪裏去?若需要人手,隻管來問我討就是。”
李嬤嬤反複掂量這話,突得醍醐灌頂:“大夫人可是指秦興?”
“我可什麼都沒。”孫氏拈了片雪藕,水汪汪牽連縷縷的絲,咬一口,嚼得要至吞咽入喉,舌尖才能嚐到淡淡清甜。
還是摘得過早了,猶帶生嫩。
李嬤嬤陪笑著稱是,老著臉還想套問個詳細,孫氏卻神態懶懶,問五句答一句的,遂不好再待,隻得訕訕拜過自離開。
房裏一時無人,綰晴好奇問:“李嬤嬤辭十分有趣,舜鈺表哥是個女的?娘親覺得有無可能?”想想捂著嘴撲哧一笑:“若是換成女裝打扮,他倒也十分美貌。”
“那老貨是瘋了。”孫氏頗不以為然:“你想舜鈺在肅州府學螢窗苦讀,經縣試、府試、院試得中秀才,現又在國子監裏進學,後有鄉試,會試及殿試,不學問才能,非女子難媲及,就他與監生同吃同睡同學,若是個女兒身,怎可能不識破。”
綰晴覺著此言很有道理,又笑問:“即然娘親不信,怎還教她法子,去探那車夫口信?”
孫氏端起茶碗吃茶,瞥她一眼,低聲:“她那啞孫子丟得確實蹊蹺,前些日子聽張夫人私下裏講,京城這幾年不太平,有樁案子遲遲未破呢,一幫數人團夥,會劫掠男女老少去,到剃發刮睫,割眼鼻耳唇,大到取心肺腸膽,卸胳膊大腿,再重金賣給需索之人以全其身,若願再出銀子,還能幫著縫補嵌裝,醫術忒是高明。她夫君在刑部任員外郎,此言理應不虛。”
“娘親是疑啞仆被劫掠或賣去割了器官,還是疑二伯父牽扯其中?他是太醫院院使,醫術自不在話下。”綰晴臉色一變,倒底女孩子,打個噤害怕起來。
“莫怕,你二伯父瞧著倒也不像,娘親僅猜測罷了,所以支個招讓那老貨去探探底也好。”孫氏不再贅述,轉而道:“你已近及笄,他年嫁入權貴人家,後宅未見得安寧,待人處事就需懂權謀,從明兒起你常來我房裏,現教於你做壤理,還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