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吏官聲音極盡諂媚:“王美兒希得徐閣老抬愛!”
滿堂眾望所歸的神情,各自心中所想並不重要。
徐炳永倒驚奇的笑了,讓官把王美兒領至自個跟前,灼灼看她半晌,慢道:“這裏文官武將甚多,自古嬌娥愛少年,你怎會看中我這老頭子?”
徐炳永已知命,兩鬢摻有銀絲,卻也精神矍爍,雙目炯炯。
那王美兒顫聲回話:“徐大人貴為首輔,任下之重,行誼剛方,事光顯著,負不世出之英才,籠下賢德為羽翼,美兒不戀青春不戀錢財,敬仰大人威勢.......!”
她頓了頓,抖得如風中落葉,瑟瑟道:“.........美兒願委與大人身下。”
徐炳永聽得很是愉悅,拈髯笑道:“聞你名冠京城,倒有幾分實在,若你父親有你大智,也不至落得今日地步。”
王美兒聽得此話,淚光瑩閃卻忍住不落,沈澤棠看她一眼,神情淡淡的。
司吏官行跪,將所畫扇麵舉至頭頂,攤與徐炳永麵前,徐炳永一掃而過,忽道:“聞你擅撫琴歌唱,是擅南曲,或是北調?”
聽她更擅南曲,徐炳永頜首命:“除去琵琶記我不愛聽,你隨便挑個唱來助興。”
若指定戲中選段倒還好,照著唱便是,若由你自個選卻更是艱難,選對了曲,皆大歡喜,若選錯一支半段,觸動哪個朝臣隱秘痛處,即是降人禍了。
王美兒滿麵萋楚,不知該如何是好,沈澤棠放下茶盞,溫和問她:“偶曾著《瑞龍吟》一闋,被樂師譜成曲,不曉得你可會唱?”
王美兒悄溜他又恐旁人察覺,忙低眉垂眼,婉轉稟:“此曲人盡皆知,已熟記於心,自是會的。”
沈澤棠遂朝徐炳永笑道:“今日氣氛熱鬧,風月猶濃,我擅長調,曲令雖不是拿手,但那樂師譜的曲甚好,可讓她唱來助興一時。”
徐炳永看看他,神色微起波瀾,卻也沒反對。
琵琶彈起,對坐調笙。
曲子如水,王美兒頰如桃,指如筍,扇半掩麵,到底是深閨秀女,做不來優伶踮尖撚步婀娜態,隻清麗著嗓音唱:“春燈ㄠ,拌取歌板蛛縈,舞衫塵灑。與秋風扇,一般斜掛,簾兒罅.....可憐萬斛春愁,十年舊事,懨懨倦寫。”
忽兒間便無人話了。
“記得蛇皮弦子,當時妝就,許多聲價........也曾萬裏,伴我關山夜。秋氣橫排萬馬,盡屯在長城牆下。”
王大將軍戎馬倥傯一身,當年勇猛逞排山倒海之勢,終是物事人非,堂間受其恩惠、文武者頗多,見其女賤名改,衣衫透,又把初夜沽,麵貌多少顯露出些許複雜之色。
“一曲琵琶者,月黑楓青,輕攏細砑。此景堪圖畫,今日愴人琴淚如鉛瀉。一聲聲是,雨窗閑話。”王美兒念白,雖觸景生情,性子倒比柔弱樣貌堅強,也曉得落淚痛哭隻會招惹麻煩,硬是咬牙哽咽著唱完。
徐炳永讓司吏官傳話,李光啟前之言做不得數,若有喜愛王美兒的,盡管提銀競價,莫要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