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刑部衙門處停下轎馬,不走正門,從西角門入,是一條穿風堂,沿著走百步又是處監門,有個監吏守在那裏,懶洋洋曬日陽兒。
秦仲從袖籠裏掏出沈桓給的帖子遞上,那監吏接過瞄了兩眼還給他,從腰間一圈鐵鑰匙裏揀了個,把斑駁鏽舊的鐵門“咣當----”打了開來。
秦仲謝過,帶著秦林和舜鈺過照壁,是條二米寬的幽窄通道,越往裏走,越聽得被用刑的人淒厲哀嚎綿不絕耳,時不時還能撞上押解牢犯的獄卒。
他們斜身避讓,但見那披頭散發的牢犯足繞鐵桎,頸帶夾項鎖,渾身血汙蹣跚前行,走的慢了,獄卒罵罵咧咧就是一鞭子。
好似甩在舜鈺的心上。指尖攥進手心裏割的疼,幾個哥哥當年被關進錦衣衛的昭獄,那是個更要人命的去處,比簇猶過之而不及。
幾人皆默默快走,拐四彎,過五道門,除三五獄卒外,還有個著官袍的年輕男子帶著侍衛立在那,似等候多時。
秦仲率先上前見禮,那人也客氣,低沉著聲道:“可是秦院使?我是刑部右侍郎張暻,聽得沈尚書吩咐,暫讓你們見一麵,長話短,望莫耽擱太久。”
秦仲忙應承下來,即由獄卒又打開一道重門,至前頭引路,中間一條甬路,兩邊是低矮無窗的監房,因不通風,一團子血腥夾雜著濕臊臭氣撲麵而來。
舜鈺強抑胃裏翻江搗海,用袖掩鼻四看,那牢裏的人便已不是人,或臥或坐或俯或躺,無一絲精氣神兒。
引路的獄卒忽在一牢門前止步,利落打開上頭纏繞的大鎖,再退讓至一邊讓秦仲幾個進。
秦林愛子心切,三兩步先衝進去,舜鈺則把銀子偷塞給獄卒,請他平日多關照些,那獄卒見慣不怪,掂掂頗沉,頜首笑了笑,算是應承下來。
這般三伏的,牢裏又燥又悶,破舊草席濕噠噠泛著惡臭,秦硯宏軟趴在上麵,背脊與股處被鞭子抽過,衣裳褲襤褸,碎成了一條條,掩不住血跡斑斑。
饒是秦林已至不惑年紀,也忍不得雙眼泛濕,就這一條命根子,自至大養尊處優,哪肯讓他遭這個罪啊!
秦硯宏聽得有人喚他,迷迷糊糊睜開眼,見自個父親及二伯、還有舜鈺圍在跟前,目露傷痛不忍的也在看他。
這幾日來的擔驚受怕、委屈不平終是有了泄口,“哇”一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更況是一個錦衣華食的高門大戶少爺。
看這般模樣,秦林到嘴邊的怒叱再是不出,遂歎息著安慰:“這些罪還不是你自個招惹的?已上下打點過,不會再用刑,你老老實實,那叫甚麼蓮紫的,可是你掐死的?“
秦仲已替硯宏把傷處查了遍,隻皆是皮肉傷,未及傷筋斷骨,拿出準備的藥油等替他塗抹擦揉。
硯宏一邊噝噝吸著涼氣,一邊哭扯嗚啦:”兒子見血都腿軟,更甭提親手殺人........她還沒死,我倒先活活嚇死。“
“甭哭了,就這點出息。“秦林理智漸回攏,皺起眉宇道:”即然不曾做下,就得死咬住不認,我與你二伯自會在外頭理論,否則誰都無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