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棠穩健走在前,領舜鈺出了接引殿,再過舍利塔,她聽得耳後有翩翩風聲,悄自回眸,廊道空蕩蕩的。
舜鈺知曉後頭定有侍衛跟隨,沈二爺暗中養著數名死士,武功高強且來去無影。
恰從彌陀殿與祖師殿前經過,徐涇不曾誆騙她,正在做兩場超度亡靈的法會,一家沈府,一家夏門。
殿裏僧徒和著木魚敲打,正誦唱地藏經,古老的禪音輕撥香客平靜的心弦,驀然想起塵封多年的恩怨來,生怕被誰察覺去,忙俯首將那思緒隱藏。
舜鈺透過三交六椀菱花窗扇,一格格朝裏溜瞟,有個衣著簡素的女子,跪於蒲團上,百無聊賴的看來,二人視線微觸,那女子桃嬌杏媚的撇唇一笑。
舜鈺倒吸口涼氣,心頭驀得大駭,忽聽得沈二爺緩緩:“非禮勿視,莫要四處亂瞟。”
他背影寬厚又挺拔,一步步雲淡風輕,就不曾回首過,怎知她在胡亂亂看呢!
不多時,穿過西北角的月洞門,赦然是個古樸安靜的院落,青石板路灑掃很幹淨,月牙池殘荷吊影,角落有菩提一株。
進得屋內更是簡潔至極,牆角畫屏一扇,臨窗大炕一張,椅子兩把,搭著黛青竹紋椅搭,側旁書案整齊撂著佛經、筆墨紙硯俱全,攤開的宣紙,已抄了半張金剛經,狼毫的毛尖還濕潤,猶在滴著墨汁,顯見謄抄的人離開時,走的很匆忙。
舜鈺不經意的瞟過,字很好看,是沈二爺的筆跡。
房裏原就燃著火盆,並不顯冷,還是有侍衛進來,揭起銅罩,用鐵鉗夾幾塊新炭添了,再罩上。
同時,沈二爺撩袍坐上炕桌一端,指著讓舜鈺坐另一端,她搖頭不肯,隻近前嚅嚅道:“我得趕去太平縣府衙送案卷,不能在儲擱,沈大人若有閑餘馬車,可否借我一用?定不勝感激。!”
聽得此話,沈澤棠讓侍衛喚沈桓進來,沉聲吩咐道:“你去太平縣府衙一趟,替馮舜鈺把案卷親送知府董方手鄭”
這怎可以?舜?直覺不妥當,待要婉轉推辭,但見他二人臉色.....實識務者為俊傑!
她從袖籠裏取出文匣,心遞給沈桓,謝過又道:“我那車夫還在官道邊苦等,你若看見,讓他也來此避雨、吃口熱茶。”
沈桓滿口答應,不動聲色地朝她一挑濃眉,自然解其意,還是怕她胡言亂語!
都替她去送案卷了,她馮舜鈺豈是無情人。遂眨巴兩下水目,朱紅嘴兒呶呶,讓他盡管放心就是。
沈桓這才鬆口氣,咧咧嘴而去。
沈澤棠微蹙眉,見舜鈺也不來炕上,隻揀了炕邊一把椅,挨挨蹭蹭坐了。
他抿了抿唇瓣,並不言語,隨手拿過一卷書冊看。不多時,進來個光頭白淨的沙彌,手裏捧僧袍一件。
他吩咐遞給舜鈺,沙彌乖巧照做。
舜鈺忙道聲謝接過,卻有些不知所措,其實是懂沈二爺用意的,讓她換下身上濕冷衣裳。
...............可斯是陋室,無所遮掩。
總不能......讓她在沈二爺麵前寬衣解帶吧!
沈澤棠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奇怪的抬眼,就看到馮舜鈺捏著僧袍,一臉苦惱極聊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