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攜吏部調函去見楊衍,秋斬即近,大理寺眾官員正忙於複核刑獄政令,對曆事監生來去多寡倒也無謂。
楊衍簽署名並摁上紅印,往桌沿隨意一推,司丞蘇啟明上前拿過,一份寺內留底,另一份遞給舜鈺交還吏部。
舜鈺道謝作揖,楊衍瞟她眼,似若不經意道:“你連明器都能修複,該去工部營繕司、或禮部祠祭清吏司曆事,來我大理寺很屈才,若認同我的話,明寫個調書給你呈沈尚書,他與你熟撚,你也就撒個嬌的事。”
舜鈺吃了驚,她與沈二爺被傳有斷袖餘桃私情,已有數日,因震懾沈二爺凜凜威勢,又捕風捉影無實據,倒無人敢當麵調笑,而楊衍言語更嚴謹,怎會這般蹬鼻上臉直衝她來。
暗忖稍頃,她麵不改色:“馮生不才,未揣摸透大人此言寓意,隻以字麵上解,猶記前朝薑公輔治學格言,稱弟子事師,敬同於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若如此講來,眾監生與沈尚書皆熟撚,又豈非馮生一人。沈尚書為國子監監事,素日自正其身,德才兼備,為人師表處教之有道,使得監內人才濟濟,風流丕丕。如此賢能端正者,怎會因幾句阿諛奉承,而壞了政務章程,且馮生雖年少偏秀氣,可倒底是男子身,做不出女孩兒嬌癡憨媚狀。”
頓了頓繼續道:“營繕修補為馮生愛好,懲惡揚善,平冤定罪則是我今世追念,是以確不得為之,決不肯去旁處的,還望楊大人海涵。”
楊衍有些啞口無言,默了默,看向蘇啟明驚奇道:“瞧我句玩笑話,馮生就急了,氣量實在狹窄,不過嘴巴挺能言巧辨,有幾分吾大理寺的氣勢。”
這種玩笑能隨便麽,況楊衍哪是喜開玩笑之人。蘇啟明陪笑:“馮生在吾大理寺,比旁的曆事監生是更勤謹,其心倒昭昭。”
楊衍哼了聲,恰薑少卿拿卷宗來問案,遂揮手讓他們退下。
出得堂外,舜鈺同蘇啟明走至僻靜處時,她從袖籠間掏出十兩銀子遞上,並作揖央道:“三日後秋斬,假妻案犯張春瑩受我拖累處斬,求大人將其行刑科錄改為懸梁自縊,保個全屍還他夙願罷。”
蘇啟明笑了笑,隻擇了二兩銀,其餘還她不要,道這並非難事,毋須大破費,請相關熱吃些薄酒即可。
話別後,舜鈺即趕往椿樹胡同的宅子,院裏靜悄悄的,梅遜坐在穿堂處曬日陽兒,喚他進屋來,闔緊門後低聲吩咐:”我要進太子府,修補踏馬飛燕這尊明器,會擇錦榭院而居,此院有一門通寶慶胡同,每晚起更,你與田叔扮成販來等我即可。”
梅遜端眉肅目,沉吟道:“錦榭院此門麵西南開,通一長夾道,那夾道空蕩蕩,無遮擋藏蔽處,主子需提防每晚更鼓交替時,有十人侍衛必巡夜至此。”
他想了想搖頭:“你確定非要如此麽?實在太過驚險。”
舜鈺收拾衣裳的手微頓,又低頭繼續卷包袱,聲音很平靜:“我倆複回京城那日起,此命便如懸走鋼絲,又何懼甚麼驚險。”
梅遜眸中有抹隱痛迅即而逝,恰此時,秦興氣呼呼掀簾而入,纖月虎著臉跟在後頭,倆人怕是又為雞毛蒜皮的事兒,鬧意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