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柒肆章 鋒對芒(1 / 2)

店裏侍童推一架半人高、底帶四個軲轆的車來,車麵挖六個圓掊坑,燃起旺炭,火舌舔舐著一碗一碗紫甌底,內裏不曉得燉的甚麼,頂得圓蓋兒“嘭嘭”地響動。

至沈楊二人桌跟前,那侍童揭開蓋,一股奇異的甜香彌散開來,覷得那物瑩潤如脂,表麵凝著層薄薄皮子,顫顫晃晃的,是關外流傳來的糖蒸酥酪,一兩銀子一甌,也就京城的達官貴人享用的起。

侍童心捧了甌兒欲給沈澤棠,卻被沈容抬手攔下,他肅著臉道,我家大人不吃這物。

楊衍哼嗤一聲,自接過去,因著滾熱,端起慢慢吸盡,想了想笑道:”沈大人好沒口福,這酥酪脂油甘沁,呷在嘴裏鮮香繞舌,順喉下融澈心脾,是難得的美味。“

沈澤棠表情很隨和,仍微笑著道:“確是無此口福,不能嗜甜,否則渾身起滿紅疹,癢忍難耐。”

楊衍忽得憶起一樁事來,每每下朝會,宮裏都會備精致茶點,供這些寅時就進宮的官員享用,有一回他拎著木樨菓餡糕回寺,隨手要丟給馮舜鈺,哪想他撫著圓滾滾的肚皮,打著嗝:“巧著遇到沈大人,他不嗜甜,把熱糕都給我吃啦。”

那嗓音跟他手裏提的糕般,軟糯糯的,他似乎從那時起更鄙夷馮監生了。

他倒把這茬給忘記。

收轉回心神,卻見沈澤棠嘴唇張闔著甚麼,他開口打斷:“煩沈大人重一遍。”

沈澤棠靜靜地看他一眼,端起琺琅鍾兒吃口茶,再放下。

他朝堂縱橫捭闔,早過了輕易會被激怒的暴躁年紀,而楊衍若此性不改,即便再有賢能,仕途也終將難展。

他吩咐沈容給火盆裏再添兩塊獸炭,覷眼望簇簇猩紅重新燃旺,這才不疾不徐道:“楊卿於洪順四年,任翰林院修撰半年未餘,因病解職離開京城,回故鄉南直隸休養,直至六年重回翰林院,後掌院事,九年擢升大理寺卿,官運雖享通,但因你不曾有觀政的經曆,除大理寺外,對其它各部職能想必不清。”

楊衍臉色變了變。

這朝堂官員除黨同伐異外,還有南北地域之見,如沈澤棠者,同李光啟、徐令及高達等同為京城子弟,自幼相熟相知,又是同窗同僚,彼此之間十分親厚。

而楊衍身為南人,考功名進京入仕,後又離開再複回,加性格使然,與眾官員關係冷疏,他難放低身段屈就,而高達等也不鳥他。

他雖才謀卓箸,政績斐然,卻也無甚同僚之誼可談,此時沈澤棠的直言不諱,還是一語戳到他的隱痛。

沈澤棠繼續:“我不妨將吏部職掌講與你聽,吏部掌下官吏選授、資任、遷述、考課、微勳等之法,務得實才以臻治效;考百官功過善惡之課,定官製品級之等,吏部以四才三實之範選授人才。”

”三品以上官由皇帝親自任命,四品以上由內閣提名皇帝準批,五品以下官則由吏部清吏司選授注擬,並報吏部尚書審複即可。即便對尚書審複有疑義,至終報內閣重新核定。“

他頓了一下,淡淡道:”所以楊卿方才出言,未經你首肯,馮生哪裏也不許去,想必是句玩笑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