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在河底一輪,隨著船兒擺蕩,漸漸照過橋來。
船頭的龜公見他們隻是聊談,並無買春之意,遂不耐煩的將長篙一撐,劃開大片波紋,躥到前麵去了。
舜鈺從袖籠裏掏些銀兩遞給楊朵,她默默伸手接過,嘴唇嚅嚅想甚麼,終還是咽了回去,僅作個禮,撩起水晶簾子,掩身入艙裏再不出。
徐藍看舜鈺神情不霽,也沒了遊河的興致,在桂花院門前,一眾上得岸,恰見院內夜市正盛,有雲南的象牙琥珀,揚州的胭脂蛋粉、海南的沉香,牌峪的雄黃,福建的烏龍,四川的蜀錦,南北通貨琳琅滿目,東看看西瞅瞅,心底的陰靄散去大半,她瞧到個墨玉扳指,買下贈給徐藍,又瞟見一雕縷銀簪子,尾端鑲盈盈藍石,暗戳戳買下......沈二爺氣質儒雅,戴上定然好看。
這般又閑逛許久,盡興而回正燈火闌珊時,才進應府門,恰沈桓走過來,給徐藍拱手作揖,沉聲稟沈二爺尋徐將軍至議廳有事相商,徐藍還禮,再同舜鈺簡單兩句離去。
舜鈺見沈桓跟在徐藍身後要走,一把拽住他袖管,眸瞳凝冷問:”你躲著我作甚,又不會吃掉你。“
沈桓咧嘴笑笑,撓頭道:”還未謝你青龍山讓我先走一步之情.......。“
”不過是戰略戰術罷了,何言謝字。“舜鈺打斷他,緊盯又問:“沈大人果真在忙?忙得連見我一見都沒?”
“是真的忙。”沈桓苦笑著回:“要勘查案冊,青龍山又出人蠱,江西吉安那裏亦生大事,哪裏歇得下來。”
“吉安出了甚麼事?”舜鈺怔了怔,見他不肯再提的模樣,也不多問,隻鬆了口氣,沈二爺原來不是故意躲她。
用足尖蹭蹭青石板徑,別扭道:“可別把身子累垮了,有讓廚房熬點補湯嗎?”
“有有有........。“沈桓見她鬆了手,忙邊走邊道:”唐大人日日幾道湯水伺候著,你毋庸擔心,自個回去歇息罷。“
話畢人已不見了影,舜鈺撇撇嘴,何時竟跑得比兔子還快......總覺哪裏又生出些古怪,索性邊賞著園內月景,邊慢慢朝議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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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映枝頭月,議廳內燈火搖曳。
沈二爺打量坐於椅上的徐藍,見他睹武將作派,身型魁梧結實,麵容年輕鮮烈,陽剛之氣頗濃。
淡睇他端起茶盞來吃,拇指戴枚古綠扳指,看沉色倒是稀罕,溫和道:“南京為六朝故都,甲於江南,衣冠文物不俗,你倒可多逛逛,定能發現些心儀所想之物。”
“老師所言甚是。”徐藍語帶恭敬:“晚膳後,鳳九領學生遊了秦淮河,後又去桂花院賞夜市,果然比京城熱鬧許多。”他舉了舉扳指,喜滋滋的:“這是鳳九特挑來贈學生的。”
沈二爺頷首淺笑:“她精通古玩字畫,眼界甚高,這扳指你戴最合宜,足見其用心良苦.....倒讓人羨慕汝等同窗之情厚。”
又聊了會江南景致,徐藍把茶盞放下:“夜已深沉,不知老師尋學生來所為何事?”
沈二爺這才正色:“江西吉安總督高海,被叛民亂箭射死於府鄭城中諸多將士則身染疾疫,毫無殺傷之力,情況委實不容樂觀,皇上大為震怒,傳詔命吾不得在儲擱,速速南上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