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話裏不帶一絲感情:“挖眼啞喉,總勝過此刻殺人奪命。”
春林微怔,拿眼睃舜鈺,嗤嗤笑著搖頭:“可憐的書生,就不該上這趟子騾車。”
他倆話時,聲音不高不低,並不忌諱被舜鈺聽到。
舜鈺則聽得齒冷,前麵的路途雖平坦了許多,可她的心卻忽上忽下顛簸的更甚。
索性闔上眼眸暗自籌謀,該如何避開這降的橫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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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流水、人家;穠杏、青巷、髫童,有股粽子蒸煮的清香,悠悠籠罩著扶花鎮。
扶花鎮是江南眾多水鄉鎮子裏的一個。
昏蒙際泛起魚肚白,趕集的挑著擔兒,嘎吱嘎吱走過拱月橋,橋下溪水嘩嘩流淌,岸壁青苔滿布,白鵝麻鴨伸長頸,正啄食攀爬其上肥美的螺螄。
因進南京城多不便,這附近方園十裏的百姓,要賣要買甚麼,就抽個空來扶花鎮,時日久長,便約定俗成有了趕早市之風。
舜鈺在鎮口跳下騾車,背著包袱沿青石板道不緊不慢走著,胭脂蛋粉鋪子、香糖蜜餞鋪子、香火花燭鋪子、荊筐兒藥鋪子.......舜鈺跨進門檻去,問夥計可有合歡花賣。
那夥計擺手道無,舜鈺不死心,問他可知哪個藥鋪子有賣?
劈劈啪啪撥算盤珠子的掌櫃,頭也不抬道:”扶花鎮的藥鋪都不進這個,你可去甜水鎮的惠民藥局,那是官辦的,各樣藥材齊全。“
舜鈺在地型圖搜尋,下個鎮子路途迢迢,她道過謝走出藥鋪,難掩心頭的沮喪,不經意瞧到離不遠兒、清風與春林的身影,原來他們竟一直在後頭跟著。
舜鈺抿緊唇瓣,佯裝不知邊繼續前行,邊暗掃溜路過的酒肆客棧,沈二爺與侍衛一行陣仗頗大,若在此處應是很打眼。
彌漫橋門坊巷的薄霧漸散去,人潮熙攘起來,路邊有家名喚來仙居的客棧,倒有些規模,進出商客行跡匆匆,一個老婆婆在門邊煎肉餅,舜鈺掏錢買了個,蹲在旁邊口口吃著。
餘光瞟見清風春林亦停下在等,心不由下沉,默了默問那婆婆,可有見一隊二十來個人馬打此路過,又描述沈二爺及沈桓等幾容顏笑貌,那婆婆頜首道:”見是見著,昨還住這客棧裏,今早蒙蒙亮就走哩。“
.........走了!舜鈺心底又酸又恨,直起身子離開,思緒空落澆的,開始漫無目的四處亂蕩。
待她察覺過來,竟不知怎地來到一片墳地。
聽得身後腳踩落葉窸窣聲響,越來越近,怕是清風春林終忍不住要動手了。
她忽然跪倒在個墓前,磕三下才抬起頭,從墓碑字悼顯示,此是位暴病身亡的鄭姓年輕女子。
舜鈺哽咽著嚅嚅道:“合歡花...隻得下次買來再奉上,弟弟要去追沈澤棠那狗官,取他性命來替阿姊報仇血恨。“
此墓顯見許久不曾有人打理,她開始拔除亂生的雜草,扯下一塊衣襟,用力將墓上沾染的雨泥擦拭幹淨,亦豎耳細聽身後動靜,生死懸在他人一念之間,這樣的滋味豈是汗透衣背所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