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棠晚間回至府中,果然見得徐炳永送來的賀禮。
是個香楠木縷空雕九魚的炕幾,幾上陳設文竹百寶櫃,顯然年代深遠,包漿厚重,幾櫃表麵光澤如油,觸手溫潤如玉,其價難估。
沈澤棠神色一凝,他看過田啟輝羅列的私藏寶物冊子,此二物赫然在列,徐炳永遣送而來隱約覺有深意,但願是他多慮。
沈老夫人笑:”今宮裏掌事公公也奉太後及皇帝之命,送了喜禮來。“招呼他至桌前來看。
青花玉壺春瓶一對、朱赤珊瑚盆景及青玉雕進寶圖盆各五盆,金鑲邊玉如意一柄,青玉臥鹿銜靈芝一尊,還有掐絲琺琅甪端香熏爐、一方八邊形紅漆駿馬麒麟墨及名人字畫數張。
沈澤棠道:”倒可將這些擺百寶櫃間,顯得精貴不俗。“
老夫人頜首讚同:“我正有此意,已命管事將你房中拾挪出空地,將這幾櫃立那處恰好。”
”梁國公府今可有遣人來鋪房?“沈澤棠邊問邊輒身欲回棲桐院,老夫人讓他等等,由丫鬟攙扶著要一道去。
掀簾進入房中,地上鋪的是黃地藍花雙喜紋毯,繞過鸞鳳牡丹插屏,螺鈿床已掛大紅繡鴛鴦帳幔,玉帶金鉤,兩邊掛香球及福字絛子,床裏亦是一色大紅繡鴛鴦的錦被緞褥,高高疊堆起。
沈澤棠背著手,臉上不由地露出笑容。
“瞧把你歡喜的。”老夫人皆看在眼裏,心底有釋懷有酸楚。
九年前夢笙人銷影遁後,二兒依舊一貫度日,但她知道他未有表麵顯的那麽平靜,連帶對她也有股子不出的疏離。
而此時他的神情,是久違許久的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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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雞啼下白。
田薑早淨身過,任由四五位“十全”婆子伺候她穿嫁衣,那嫁衣穿戴很是繁複,雖有熟手幫攜也用去大半時辰。
徐夫人落得輕鬆,坐在桌前悠閑吃茶,看她終於一身大紅的坐在梳妝台前,開始由婆子梳頭時,方嘖嘖笑道:“沈二爺事無俱細,連‘十全’婆子都要自請,就這般不信我,也好,我落得輕鬆呢。”
田薑有些過意不去,待要話,卻被描唇的婆子阻了,另個婆子邊用烏木細齒梳子從她發間穿過,嘴裏邊柔和婉轉的喊嗓:“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安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大富大貴。“
田薑不知怎地竟流下淚來。
描眉眼的婆子,忙揩帕子給她拭淚,好言勸慰:”姑娘家總有出嫁為婦時,日後盡心伺候公婆夫君,過年兒半載生個一男半女,這般度一生就是很福氣。“
恰徐府的媳婦姐們過來看嫁,瞧這陣仗,連忙同徐夫人你一言我一言笑著開解。
田薑還是止不住眼淚,就這般任麵龐的胭脂融了又補,補了又融,抽抽噎噎地。
直到窗外奏樂起,混著劈劈啪啪的爆竹聲,迎親隊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