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棠親親元寶和月亮,交還給翠梅和董娘子抱回去。
似乎意識到甚麽,元寶開始眼淚湯湯,癟起嘴兒嗚哇一聲哭起來,伸長胳膊要爹爹抱,月亮在夢裏傷心,也抽抽噎噎的。
沈澤棠聽得不忍,欲起身去哄,卻見打起的簾櫳外,沈桓正候著,遂指骨有力的握緊桌沿,一任哭聲漸遠。
沈桓拍掉身上落得雨漬,這才入房內,手中拿著兩件粗布裳褲,稟報道:“馮公公接到二爺密訊,即帶我去見尚膳監的掌司,竟是二爺認得的,原太子府管事陳公公,哪想得會淪落至廝。”
“朱煜本性多疑,自繼位後,將往昔跟前伺候的殺得殺、攆得攆,至後一個不留。陳公公能做個掌司已是運氣。”沈澤棠淡淡道,鬆口氣,心底踏實許多。
沈桓看了看舜鈺:“今寅時尚膳監奉聖上旨意,需拉十車冬菜出城去,由掌司陳公公一路隨校”他笑道:“我先還半信半疑,原來夫人所言非虛啊,在下很是欽佩。”
這也是件機緣巧合的事,白日裏同蘇啟明往刑部送案卷,路過光祿寺,巧遇珍羞署署正趙寬,他正命兩吏抬著半隻風幹鹿進寺,在京城是鮮能嚐到這關東貨的,蘇馮二人覥著臉磨纏,趙寬區區秩品七品的官兒,也得罪不起,拿片刀切了兩塊各用油紙包了給他倆,陪笑道:“實不能再給多,尚膳監得皇帝命,新到的關東貨,明早寅時城門開時,要送去皇太後居的別院,下官因著有宴請好歹才討得來這半隻.........”
舜鈺暗忖這事兒一樁樁一件件,都似安排好了般時地利人合。
甭管她與秦硯昭的命運如何翻轉,還有些終歸是無法改變的。
沈桓把粗布裳褲給沈澤棠一套,自個留一套,恰這時沈容也進屋來複命:“曹千戶接二爺密訊,甚麽也未就讓屬下走了。”
沈桓挑起濃眉瞪眼問:“他到底甚麽意思?這子愈發陰陽怪氣的,整個邪性!”
沈澤棠笑而不語,利落換過裝,又叫來徐涇等侍衛共商出城對策,待萬事備妥,已值醜時二刻。
他走出房門,涼風蕭蕭,雨聲颼颼,廊沿的水如斷珠滴滴嗒嗒,舜鈺換了身衣裳也要跟著,沈澤棠拉住她笑道:“你在這裏就好,勿要隨去了,否則這般陣仗反令人生疑。”
“可楊衍.......”
“楊衍吾自會收他。”沈澤棠摸摸她的臉,忽而俯首,氣息灼烈地湊近她耳畔:“一定等吾回來。”
看舜鈺含淚點頭,他披上黑色大氅,不再多作停留,由沈桓等幾簇擁著朝馬車走去。
舜鈺默默站在廊下,借著紅籠殘光,看他們上了馬車駛出院落,四周靜謐下來,陡剩一庭秋雨。
撐起青布油傘緩慢地離開,看見田叔站在門前等她,忽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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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邊的公署裏,大銅火盆燒著通紅的炭,正燉茶溫酒。
三四守城吏及錦衣衛冒雨進來,解去箬笠蓑衣,再上前給坐在桌前就燈看書的楊衍見禮,見得這位巡城禦吏眼也不抬,隻敷衍的“嗯”了一聲,遂不敢多打擾,自去火盆前的一條凳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