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哦。”他重新撥了一遍那個號碼。屋裏的鈴聲又歡快地響起來。
外賣小哥疑惑的臉轉向樓道口,突然,他臉上一驚,衝進屋去。屋裏,一個男人倒在屋子正中央,昏暗的燈光下,他的頭部下麵,一小片黑色的液體,像一隻變體的幽靈,緩緩地爬出來。
王大秀拖著疲乏的身子一步一步往上走。她沒有走電梯,而是走的步行梯。她不想見到她母親那一張滄桑的臉。可是,她又不想屈服。這一次,她決定不聽從母親的安排,她要遵從自己的內心。
中午周斌走後,她怕母親再鬧,不敢在家裏逗留,隨便扔下個理由跑出來了。一直在外麵蕩到天黑,她也倦了,才不得不往回走。
她抬起頭從樓層夾縫往上看,14樓,說低也不算低,可就在她的走走停停,站站坐坐之間,還是走上來了。
該麵對的還得麵對。
她掏出鑰匙,正要打開門,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媽!媽!我回來啦!”她裝作十分歡喜的聲音,歡快地拍門。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隻要她惹了媽媽不開心,就出去躲一陣子,然後裝作屁事沒有,回去舔媽媽的肥。今天,她討好媽媽的工具是一雙打折的鞋子。
她把耳朵貼到門上,屋裏沒有響起腳步聲。莫不是她還在生氣?王大秀又拍。還是沒有人來開門。難道她出去了?
王大秀隻好掏出鑰匙開門。屋裏沒有開燈,死一般的冷寂。一隻莫名的大手攥住了她的心,她心裏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媽!媽!媽——”她衝起廚房,廚房裏黑古隆冬,沒人;衛生間,也沒人;隨著她顫抖的手摁開臥室燈的那一瞬間,她看見,母親正躺在床上。她鬆了一口氣。
“睡得可真沉。”王大秀嘀咕道。她又發現,她媽是和衣躺在床上的。大概,她和女兒吵架吵累了,想躺一下,所以沒脫衣服也沒蓋被子。如今已是冬天,室溫已經很低。王大秀拉過被子,欲替她媽蓋好。突然,她的心一緊。
她看見,床頭櫃上,放著半杯水,水杯的旁邊,是一個藥瓶子,她抓過藥瓶子一看,空了。
登時,有一大砣棉花堵住了王大秀的喉嚨。“她……”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螞蟻在叫。她又叫,卻再也叫不出來。
她哭起來,卻沒有聲音。她後退著,腳下踢到什麼東西,一屁股跌到地上。
“周斌——”她喊道。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喊出聲音。她怕極了。她腦子裏一片空白,不對,不是空白,而是很多碎片在喧囂。好一陣子,她才想起,周斌已經被她趕走了。
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個時候,應該叫人來幫忙。她連撲帶爬奔出門,衝向1403,打門,沒人。又打1404,吳甘棠也沒在。隻剩下1402了,她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使勁打門,然而,1402仍然隻報以她沉默。
她又打電話。不知為什麼,譚傑婕和吳甘棠都沒有接。她的腦子疼得快爆炸了。她媽還在床上躺著。藥正在不停地發揮著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