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天都·無極齋
長夜寂寥,乍暖還寒的時節裏,伊人的懷抱便是這場孤獨的解藥。
銀翮側臥著,手裏還捏著夙川的衣角,雖然她已經平靜下來多時了,但看著總還有些無助。夙川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眼神與微微揚起的嘴角盡是關切。
在夙川身邊時,再繁雜的思緒都能寧靜不少。然而南梟的話並非輕易便能揮去的,一番調查下來,整件事情的分量已經連銀翮都掂量不出了。且不說南梟如何,光是羅刹還活著這一件,就足夠撼動整個三界了。
“所以……你遇到什麼事了嗎?”夙川忽然問道,“為何忽然……”
銀翮也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夙川,可是此事牽連南梟,顯而易見地,無論出於怎樣的緣由,他現在已經是站在羅刹那邊的人了,等於是與整個三界為敵。
夙川乃天界月神,若知此事,怎會坐視不理?屆時若這兩邊動起手來,孰勝孰敗,都不是銀翮想看到的局麵。
想到這裏,銀翮意識到現在哪是自己頹靡的時候?
銀翮振作了起來,對著夙川搖搖頭,又陷入沉思之中。
回憶起卯刹海底的那個巨型符文陣,似乎與從前凰元君用的那個符燭鎖靈陣頗為相似,這麼看來,羅刹多半是被困在了卯刹海底,那麼南梟對於羅刹的價值也就不難猜了。
——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他。
雖是如此想,但是銀翮連南梟究竟要幹什麼都不知道,談何阻止?
夙川見她一臉愁容,忍不住地又有些心慌,他能理解銀翮萬事都不想讓自己擔心的心情,可是他也真的很忍受這種一無所知的滋味。他拉住銀翮的手,嚴肅地問道:“丫頭,究竟出了何事?”從前誰都不放在眼裏的夙川,這會兒竟有些低聲下氣,“我明白,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見得能幫上忙……可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會胡亂猜想……”
銀翮望著他這模樣,實在於心不忍:“你先去把凰元君叫回來,這事兒還得和他一起商量才行。”
夙川連忙應下,轉身便回了九霄,把整懶洋洋地橫在殿內的凰元君喊回了無極齋。見銀翮又恢複了精神,凰元君在心中暗暗唏噓了一句——果真沒什麼事是心上人解決不了的……
三人圍坐在無極齋內的茶桌邊,銀翮開了口:“羅刹還活著。”
這五個字一出,夙川與凰元君大驚失色,凰元君更是驚恐萬狀:“怎怎怎怎麼可能?當年他可是被天罰降疾雷劈了三天三夜……這怎麼可能還活著?”
這事雖然離譜,但凰元君如此誇張的反應還是讓銀翮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日我發現整片卯刹海實則是覆在一片巨大的結界之上,結界內有個巨型符文陣……”銀翮衝凰元君揚了揚下巴,“與你上次困我那個蠟燭陣有些相似,不過力道起碼得翻個好幾倍。陣中之人渾身纏滿了符文枷鎖,能被如此囚在卯刹海底的除了羅刹還能有誰?”
“你見到他了?”凰元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銀翮點點頭:“他應該也看見我了。”
“……”這一會兒功夫,凰元君的額前竟已滲出汗來。夙川與凰元君認識這麼久以來,還沒見他如此驚慌過,於是也有些發懵。
銀翮看了一眼夙川,猶豫之下還是繼續說道:“先前南梟身上的鬼靈之氣多半就是來自羅刹,我猜想他接下來很有可能是要放羅刹出來……”
“絕不可以!”凰元君激動地打斷道,“一定得阻止他!”
銀翮無奈地皺起眉:“可我不知他們具體的打算啊,我去找過南梟一次……或許是魔界的種種變故折磨他太甚……他如今亦視我為敵……我勸不住他,但我也不想傷害他。”
“不想傷害他?”凰元君厲聲反問,“難道你準備等他掌握了放出羅刹的方法之後,由他們再將整個三界攪個天昏地暗嗎?”
“凰元君言下之意是要我殺了他嗎?”銀翮的語氣有些不滿。
“凰元君……”夙川連忙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你可知有何力可破天罰?”
凰元君一臉焦慮:“天罰乃蒼穹之怒,老夫怎知如何破之?”
銀翮歎了口氣,重新冷靜了下來:“既然羅刹能渡氣給南梟,就說明一定能有什麼地方接觸到他,我思來想去,魔淵甚為可疑,所以我打算再去那兒看看。”
夙川想阻止,可動了動嘴唇又講話咽了回去,他滿目憂心:“那你千萬要小心……”
銀翮點點頭,又看向了凰元君。這張蒼老的麵孔上此時表情萬千——急躁、慌亂、恐懼、不安……
天色漸明,銀翮站起身來:“那我先去了。”
她路過夙川身邊的時候,夙川心亂如麻,那一刻他無比想要伸出手抓住她,可能做的卻是愣在原地,等他轉過頭望去,銀翮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無極齋中。
夙川歎息一聲,看著凰元君關切道:“凰元君為何如此焦慮?”
凰元君仍未緩過神來:“羅刹還活著!你可知他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殺戮之靈、冷酷至極!居然連天罰都製裁不了他!”
夙川揪心地安慰道:“凰元君且稍安勿躁,一定有辦法能阻止他的。”
“……”凰元君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陷入了沉默之中。
年汀大陸·魔淵
南梟在沉冥宮對著幽冥術糾結了幾日,依然沒有開始修煉。這天到了九日之限,天還沒亮,他就來到魔淵中等著羅刹來替自己解毒。
卯時剛過,羅刹如期而至。兩人也未對話,羅刹之氣便將南梟裹了起來,一如當初渡氣時的情形,隻不過這會兒的南梟已經不再痛苦掙紮,而任憑羅刹之氣肆意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