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慕明棠眼中含著淚,可憐巴巴地看向謝玄辰,“王爺,你可一定要活下去。你若是死了,我可怎麼辦?蔣家一定會修理我的。”
謝玄辰良久無語,最後,硬邦邦地在慕明棠跟前扔了塊帕子:“別哭了。把眼淚擦幹,再哭我殺了你。”
慕明棠嗯了一聲,撿起帕子擦眼淚,慢慢收了聲。她醒過神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在謝玄辰跟前哭了許久,她又尷尬又難為情,站起來往外看了看:“太醫怎麼還沒來?”
“太醫?”謝玄辰笑了一聲,身體後仰,輕飄飄道,“他們不會來了。”
“可是,晉王走的時候明明說……”
“你也說他是從你這裏走的。他敢說他來玉麟堂做什麼嗎?”
慕明棠無言以對,想想竟然覺得有道理。謝玄辰看起來對自己的命十分淡然,他靠在床架上,已經半闔了眼:“今日這事,就是你知我知他知了,皇帝和太醫院一定不會知道我醒來過。不過這樣也好,我能清清靜靜過幾天安生日子,要不然,那些老不死一出現,我就想擰斷他們脖子。”
慕明棠想到謝玄辰大的非比尋常的力氣,默默打了個寒戰。他說擰斷,可能真的是字麵意義上的,擰斷。
慕明棠開始還覺得外麵的侍衛膽小鬼,小題大做,岐陽王又不是惡鬼,哪有那麼可怕。現在想想岐陽王確實不是惡鬼,惡鬼哪有他可怕。
慕明棠看他合上眼,精力不支的樣子,輕手輕腳扶著他躺下,悄悄放下床帳出去了。慕明棠走了兩步,回頭看謝玄辰,隔著一層床帳,他的側臉模模糊糊的,越發顯得聖潔無辜。
可是這樣一個人,卻有著非比尋常的殺傷力。
難怪,他從軍之後戰無不勝,號稱行走的戰旗;難怪他精神錯亂之後,朝廷如臨大敵,專門派了這麼多軍士看守他不說,還量身定製了沉重的玄鐵鏈,限製他的行動。
慕明棠歎了口氣,輕輕走出去了。
謝玄辰這一次醒來,不知道能清醒多久。可是依慕明棠短暫又主觀的判斷,她覺得謝玄辰並非傳言中濫殺無度的模樣,也並非完全被殺念把持,失去了作為人的神誌。
或許,他當年屠戮自己人,另有隱情。
不過無論怎麼說,慕明棠都和謝玄辰綁在同一條船上,皇帝盼他死,謝玄濟盼他死,連外麵看守的軍士也盼他死,唯有慕明棠,想讓他長長久久地活著。僅憑這一點,慕明棠都會盡最大努力,讓他盡快好起來。
為今當務之急,無疑是給他補身體,至少不要讓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其次,就是打開玄鐵鏈,讓他可以自由活動。
謝玄辰這樣驕傲的人,他寧願死,也不願意佩戴著這樣一副烙鏈苟活吧。
·
謝玄辰醒來後還有一件好事,那就是他可以吃飯了。
晚上的時候,慕明棠試著叫醒他,竟然真的成功了。慕明棠喜出望外,立刻端了自己的菜,喂給謝玄辰。
她昨日吩咐菜單的時候,並沒有料到謝玄辰會醒來,所以今日的菜並不是很適合病人吃。但是能吃新鮮蔬菜怎麼都好過喝流食,慕明棠喂謝玄辰時還在念叨:“王爺,雖說王府是你的,但是現在,你確實靠我的份例吃飯。幸好我前幾天故意裝作飯量很大,現在飯少了很多,外麵也不會覺得詫異。”
謝玄辰不說話。慕明棠又繼續叨叨:“說起來明日我還得想辦法賄賂侍衛。多虧我帶來的嫁妝豐厚,養得起你,不然還真經不住這樣變賣。”
謝玄辰額頭上青筋跳了跳,抬頭冷冷瞥了她一眼:“閉嘴。”
他不提,並不代表不記得。他至今還清楚記得慕明棠偷偷叫他小白臉,他大度不計較,她還得寸進尺了?
慕明棠說不出話來,她來到蔣家這一年,基本一進府就被關起來訓練,對外界的了解十分有限。她原本是襄陽普通人家的女兒,怎麼能懂京城這些高官貴族的圈圈繞繞,而蔣家也完全不教她,導致慕明棠名義上當了一年多蔣二小姐,其實在京城裏沒認識幾個人。
麵前的蔣鴻浩,還有坐在一邊的謝玄濟,可以說是慕明棠認識的所有男人了。
但是她的信息如此閉塞,都好歹知道岐陽王不是善茬。岐陽王雖然也是王爺,但是並不是當今聖上的親生子嗣,而是先帝的。
岐陽王是先帝的嫡子,隻不過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嗜殺如命,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清醒的時候,往往就要暴躁殺人。他發起瘋來,連親生父親先帝都險些遭其毒手。
岐陽王這個樣子,顯然是沒法繼承帝位的,所以先帝臨終前將皇位傳給弟弟,也就是如今聖上。
今上登基後,岐陽王的病並沒有好轉,反而越演越烈。聽說岐陽王府伺候的人,無論男女,無一幸免,全被岐陽王發瘋殺了。後來看管他的人換成軍士,就這樣,都時不時需要添人進岐陽王府。
相傳,軍隊中有不成文的規矩,隻要誰能在岐陽王府裏活過六個月,出來後必升官加爵,賜金百兩。然而即便朝廷立下重賞,都沒有人願意去照顧,或者說看押岐陽王。據說岐陽王曾經從軍,有殺神之名,後來殺孽太重,才糟了反噬,變成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瘋瘋癲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