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五點,秦九醞隨陳恩童入城。
一成不變的集合方式,宣告注意事項,銅鈴聲起,濃霧彌漫,似薄荷的幽香縈繞鼻尖,最終一幹人等站在了古城中。
陳恩童此次找到的任務是送一位迷路的女孩回家。
女孩居住在一間坐落於胡同深處的寺廟,院牆青黃,幾株蒼大樹自牆後冒出頭來,紅門上方懸著的牌匾書寫著‘舍廟’二字。
寺院占地挺大,間或有孩童的嬉笑聲從內飄出。
“這座廟雖地處偏僻,也沒極樂廟宏大,但是專門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遺孤,在生前也是極負盛名。”翻譯僧人講解。
一直百無聊賴地墜在他們後方的秦九醞聞言,抬頭環視一圈,便又垂下腦袋轉動那枚戴在無名指的青色玉戒——為了不被陳恩童發現,今朝潛在裏邊沒出來。
陳恩童牽著女孩正要邁步,送人進去。
恰在此刻,秦九醞感覺玉戒的溫度急轉直降,冷得仿佛有人拽著她那隻手猛地紮進冬日的冰水中。
然而秦九醞尚未反應過來怎麼了,那股來勢洶洶的寒意就又悄然退散。
怎麼回事?
秦九醞蹙眉,莫非是今朝要提醒她什麼?
“等等!”
秦九醞叫住死黨,“你等我。”
自己則佯裝對寺院的構造產生了興趣,拐進舍廟旁的路。
此路連接寺廟後門,常有人往來,倘若條件允許,秦九醞絕不會選在這兒與今朝談話,但附近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地方了。
她警惕地留意了會,確保陳恩童沒跟來以及寺院內無人守在後門,才低聲道:“今朝?”
一抹黑影漸漸浮現於秦九醞眼前。
今侯爺的身影略顯透明,輕拂的微風居然晃動了他身形,宛如隨時要泯滅消散在世間。
“你怎麼了?”秦九醞一怔。
今朝搖首,神情仍舊淡然,俊目一瞥幾步外的舍廟,語意平靜,惜字如金:“我讓林珩來,等。”
秦九醞眉頭皺得更緊,卻僅能點頭,畢竟她幫不了今朝任何忙。
是什麼讓今朝虛弱至此?甚至要臨時換人保護她們?
“你……”秦九醞注視今朝,張嘴想什麼,奈何她嘲諷可以,祝福安慰是真不行,所以語塞片刻,隻吐出一句幹巴巴的,“心。”
語畢,轉身離開要去拖住陳恩童,靜候林珩到來。
豈料途徑寺廟後門之際,那扇的木門驀地從裏頭打開,一道蒼老的聲音自門縫內幽幽傳出。
“姑娘,你怎麼不進來啊?”
秦九醞一驚,連退幾步想遠離木門,然而來不及了。
一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秦九醞手臂,倏地把她拉進了寺廟!
力道大的不可思議。
立於原地的今朝見狀,亟亟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伸手想將人拽回懷中。但或許是因太虛弱的緣故,他竟沒成功,甚而與秦九醞一同被那股力道扯進了寺院。
周遭瞬息萬變之時,秦九醞回首,清晰地目睹今朝額間的抹額散落,隨著晚風飄揚上漆黑的夜空,掩蔽在那條黑布下的罪孽花暴露於月色清輝之下。
它色澤鮮紅,仿佛有血在流淌,瞧得人心生不詳。
旋即,無論是身後的今朝,抑或是身前的那雙手,兩股拉拽的力道齊齊消失。
再一睜眼,秦九醞已站立在一處幹淨整潔的庭院,頭頂烏雲蔽日,大雨將傾。
嗯?
這次的地縛靈現象不一樣?
先前兩次都隻是呈現了一段過往,不論那段往事發生在什麼時候,她們觀看之際氣時間是無法改變的,始終是夜晚,但……
秦九醞抬首望著陰沉沉的,琢磨不透。
還有今朝呢?
陳恩童進來了麼?
秦九醞思索著,驟然聽到一旁的窗戶內傳來孩童的啼哭,以及男人憤怒的咒罵。
她湊近,通過半開的窗戶往裏窺探……
一座泥塑的神像前,一名穿僧人的禿驢拿著棍棒,重重地毆打兩位瘦的男孩。
略高一些的男孩以身軀擋在另外一名孩童之上,木棍一下下地落在他並不厚實的脊背,發出沉悶的聲響,聽得秦九醞心尖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