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這樣毫不收斂的張揚,一旁與她同行的少年則顯得緘默而低調,像一隻灰撲撲的、任主人呼來喚去的大狗。
卞識微也跟著看過去,不由得誇讚:“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好漂亮的女孩子。”
許仙仙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起白柳兒之前指揮著惡奴些在她麵前張牙舞爪的樣子,表情詭異地點了點頭。
卞識微疑惑道:“你的眼神裏有故事。”
許仙仙沒有否認,但卞識微再追問的時候沒有回答。
一片麻雀滿天、鴨子滿地的議論聲中,一道清晰、嚴肅的聲音出現在前方。
許仙仙隱約看見一條白色的影子,看不清高矮胖瘦,從聲音裏聽出是個男子,大約是長老什麼的,做著最後的叮囑和提示。
即便早知道規則,在百餘張紙新印出的生死契飛向眾人時,依然有不少人猶豫。
許仙仙快速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卞識微見她簽好,略一猶豫,也很快簽上,口中嘟囔道:“我是家中嫡長,隻為……求學而已。”
年齡上小兩歲,許仙仙反而安慰著人高馬大的卞識微:“你知道規則的,如果遇到不能應對之事,隻要捏碎那道符就好。”
卞識微猶豫地看了她一眼。
“不礙事的,你也說了,本隻是為了隨宋、張兩位先生求學。何況幻境中情況未知,你總不願賠上性命吧。”
“那你呢?”卞識微問。
“也說不定,盡量……多待一會兒吧。”許仙仙想了想往年前九名的獎賞,又聯想到從紅葉軒聽來的消息,更精神了些,“曆年考生在幻境中都有許多奇遇,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也能留到最後。”
卞識微咬了咬牙,目光觸及到少女眼中的堅定時忽然有些羞愧:“我會的。”
隻是許仙仙沒想到,為公平起見,能夠儲物的法器一律不準攜帶,隻能帶上一隻統一規格的褡褳,原則上武器或者靈獸隻能攜帶其一,且不得有二。
許仙仙不願意浪費這個空缺,頭天就在山腰上的打鐵鋪子打了一隻能夠收縮的鐵棍,趕天趕地地加了幾道符咒上去,外表看上去十分簡潔,或者說簡陋。
卞識微起初不願,但拗不過許仙仙那種裝著無數個為什麼的眼神,無奈道:“我也不會用,就當是給你帶的。”
算是答應。
恰好霸王花贈她的雙刀失了一柄,成了單刀,許仙仙不肯插在腰間,嫌墜了衣服,也不願負在背上,怕皺了衣服。
更不能叫卞識微拿著。
於是將黑色苗刀塞進褡褳那大黑包裏,卞識微自告奮勇要幫她拿,許仙仙婉拒。
派發木牌需要核對身份,身著流雲紋青衫的內門弟子一人端著托盤,一人派發木牌,共分成六路,每路恰好十人。
卞識微站在她前麵,高大的身影剛從她眼前挪開,一抬頭就聽見拿著托盤的女弟子小聲地“哎呀”了下,然後是極小聲的“好像”。
許仙仙猛地看向那個正核對著信息的女弟子,對方正笑意盈盈地遞給她木牌:“一路順風。”
那甜得像是要化成蜜,能把人溺死在裏麵的月牙般的笑眼,下頜圓潤柔和的弧度,無數次白日偶然憶起的麵龐,早已模糊的輪廓忽然極生動地在她麵前出現。
“岑永樂,我來了。”
她回望了眼那個和當年一樣燦爛天真的少女,在心裏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