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若平是商賈之家,對他來說,誰能讓生意做下去,誰就可以做天下的聖主。如今的聖上窮兵黷武,但運河上的生意依然繁盛,就衝這一點,他實在沒有否定時局的必要。
黃霈佑是士族後代,對他來說,光耀門楣的唯一辦法是科舉之後在朝堂上一展才華。對他來說,大隋此刻雖然處在冰火兩重天,但身為朝臣,說要做的不是抨擊時事,而是力所能及地改革弊政,以此讓大隋重新煥發新生活力。
可淮占郴卻他們二人不同。當年還未進入軍營時,背著“黑戶”罪名的他隻能寄人籬下,實際便是被大隋朝拋棄的人。後來,他有幸跟著李世民南征北戰,遇到的都是和之間一樣的貧困百姓,看到的也都是民不聊生的淒涼。所以,對他來說,大隋的腐朽已經深入骨髓,積重難返,若不連根拔起,便是再多改革弊政的號召也無濟於事。
想到這兒,凝如不免有些心傷。盡管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發生,但風雲變幻的格局下,沒有人能一成不變地延續原來的生活。
她不知道這三人的想法到底誰對誰錯。就情分而言,她自然時讚同淮占郴的,可是,黃霈佑和海若平的說法又何嚐不是這個時局下的另一種出路。
或許,時間能給出最終的答案,但那又是多久以後的事情,這場賞春又怎麼可能分出勝負。
所以,和一場稀泥讓一切煙消雲散是眼下最好的出路。
凝如站起身來,拿著酒樽一邊給他們三人的杯子滿上,一邊笑道:“賞春就賞春,別的咱們今天都不談。”
若在平時,這三個深愛著凝如的男子定然會因為她的調停收斂彼此的氣焰。可今日,或許是話題太過敏感,又或許是三人的誌氣太過堅決,無論凝如怎麼陪笑臉,三個各執己見的人,終究不肯一笑泯恩仇。
黃霈佑不想妹妹和姑娘們看到自己和兩外兩人爭吵的局麵,索性站起身來,回了句“我先回書房了。”而後冒著小雨,徑直往花廳的方向去了。
阿娜瑰不知道該如何勸阻他,望著他的背影喊了幾句“大哥哥”卻還是沒能喚回他。
淮占郴本就對腐朽的大隋深惡痛絕,心中重建天下秩序的願望與多強烈,對黃霈佑的氣憤就有多深。他不願就此妥協,更不希望自己和海若平再起爭執,惹得凝如不快。
見黃霈佑離開,他溫和地同凝如說了句“凝兒,我巡防營還有事,忙完了再來看你。”
凝如哪裏不直到淮占郴的心思。原本她還打算喝完酒同淮占郴一道回屋練字,可眼下這情景,顯然不宜留他過久。是而,凝如乖巧地點點頭,應允了淮占郴的離場。
此情此景,春自然是賞不了了。海若平覺得多留無益,便也打算辭行。
隻是,雲成似乎還沒呆夠,聽得海若平一聲“如此,我也走了。”,她眼裏的神色不由得猶豫起來。
凝如不是心細如絲的人,但多少看得懂雲成的心思的。加上她不確定海若平此時的心境是否能照顧好墨兒,便主動提出讓雲成留下來。
“若平,要不晚上墨兒就在這兒住一晚吧,明日你再來接她,如何?”
對凝如,海若平自然放心,隻是,雲成已經一日沒回宮,若是聖上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他頓了頓,看著雲成,認真地問道:“留我沒意見,但遲一天回去,你父——親會不會責怪你?”
雲成不喜歡宮裏的枯燥,聽到凝如的邀請當即點了頭。加上到佛寺上香本就要兩日,所以遲一天回去定人不會有人發現。
她搖搖頭,微微笑道:“不怕,我告了兩日假,明日再回去也行。”
“那行,你便乖乖在這兒帶著,明日我再來接你。”海若平點點頭,像囑咐妹妹一樣說了這麼一句。
雲成與阿娜瑰沒多大在意,但對他了如指掌的凝如卻發現了話中的玄機。
她不確定海若平是不是真的喜歡墨兒,但“乖乖”二字至少說明:海若平並不反感墨兒,甚至對她還有一絲淺淺的寵溺。
這個發現讓凝如很驚喜,也很開心,因為這意味著:苦守自己多年的海若平,終於開始對別的姑娘敞開心扉了。
當然,這個不錯的發現還需要細心灌溉,不然,才長出嫩芽的小苗也可能半途夭折,開不出鮮花。
凝如看著海若平離開的背影,決定把兩門月老的差事一同攬過來,既幫黃霈佑和阿娜瑰牽線,又幫墨兒和海若平搭橋。
到月上中天,陰鬱了一整日的天空終於放晴。月光透過窗棱,悠悠灑在凝如房中的茶杯上。姑娘們舉起杯子,飲了一杯茶,也飲了一捧月光。
阿娜瑰對黃霈佑的心意,打從她進門那天起,凝如就知得透透的。而關於雲成,日間凝如雖看出她的小心思,但未曾得到本人的肯定,她也不好胡亂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