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阿娜瑰的致歉,楊林的火氣平息了些,加上事情緊急,便也不再同阿娜瑰糾纏,直接將心中所想一應說出。
“朝堂向來變幻莫測,是否真有人能保住霈佑兄,誰也無法確定。眼下咱們能做的,便是盡量找到這個人,而能找到幾個,最終又該向何人求助,那就得看凝如小姐能想起來多少了。”
楊林說完,情不自禁地朝凝如看了看。阿娜瑰自然也望向了凝如。
此刻,救人的希望全落在凝如身上。這個和朝堂毫無瓜葛的姑娘,不得不利用自己並不靈敏的政治嗅覺,一點一點地在回憶裏艱難的尋找。
曾經毫不在意的話語,被重新回憶起來。凝如記得淮占郴還在京城的時候隱約和她說過,李淵和宇文化及素來敵對,也說過李淵一家才是真正以民為本的統帥。
這兩句話反映了怎樣的政治局勢,凝如顯然並不清楚。但方才楊林說宇文化及對楊玄感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那和宇文家相對的李氏一族,是不是就是搭救哥哥的人選呢?
凝如沒有把握,蹙著眉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楊林沒想到凝如是李世民愛將的妻子,更沒想到黃霈佑是李世民的同窗。盡管他也知道李淵一族此刻正韜光養晦,輕易不會露出鋒芒,但眼下,除了李淵和李世民,他好像也想不到其他合適的人選。
“看來,隻有死馬當活馬醫了。”楊林輕輕說了一句,眼裏透出的光,有幾分無奈,更有幾分堅決。
凝如明白楊林這話的意思,但隻要有一線希望,她和阿娜瑰便不可能放棄。
“好,我即可給占郴寫信,讓他請李家的人幫忙。”說著,凝如從桌台旁起身,三兩步在走到書案前,抽出信箋打算下筆。
楊林對凝如的做法沒有異議,自然不會阻止。隻是,才見凝如下筆寫了一行字,楊林忽地想起一件事。
“凝如小姐,你方才說淮占郴此刻在何處?”
凝如聽得這聲詢問,停住手上的筆,略微頓了頓,才回道:“好像是在江淮一帶。”
“江淮?那恐怕不好辦了。”楊林應答完凝如,緊蹙的眉頭攏得更緊。
他看了看凝如,又看了看阿娜瑰,抿嘴頓了頓,這才繼續道:“昨日,江淮平叛首戰告捷,聖上大喜,傳令封鎖江淮漕運及陸路通道,協助李家軍十日內殲滅叛賊。如此情形,便是今日將信郵出去,三日內也無法送達。聖上這趟巡遊隻八九日便能回來,若他回到宮中,淮占郴還未收到信,霈佑兄的性命肯定難保。”
驚心動魄的一席話惹得凝如渾身冒冷汗,原本,凝如以為找到了救人的法子,可不想,這法子竟比闖天牢的莽撞之舉還要無用。
唇齒碰撞間,哢哢作響的聲音讓周圍顯得越發的寧靜。楊林看著哆嗦不已的凝如,深知她內心的恐懼。
隻是,眼下並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楊林所要做的,是跟凝如一起把如何救人這塊硬骨頭一齊啃下來。
此時,凝如和阿娜瑰早已沒了主意。楊林負著手,在屋裏來回踱了幾趟步,這才站定在凝如麵前,語重心長地勸到:“凝如小姐,解鈴還須係鈴人。雖說淮占郴是眼下最容易說動李世民的人,但水陸都不通,唯一能把救人的想法傳遞給李世民的,隻有小姐自己了。”
凝如有些愣住,疑惑地看著楊林許久,這才反應過來:“楊公公是說,讓我自己去求李世民將軍?”
楊林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凝如瞬間明白了楊林的意思,眼睛裏黯淡的光,重新燃了起來。
“好!我去!”
話語很簡短,語氣很堅定。楊林看著堅決如斯的凝如,心中不免閃過一絲敬佩。
作為女子,凝如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打擊消沉下去,本就令人佩服。如今,她又敢拋開拘謹和恐懼,大膽敲開李世民府上的大門,為哥哥求情。
對飽讀詩書、深諳等級之道的朝中男子來說,拋開顏麵上門求人是要思量三分的。可凝如,這個混跡坊間的平民女子,卻想都沒想便應下了楊林的安排,其果敢與畏手畏腳的男子相比,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礙於身份,楊林不能同凝如一同前往李府叩門。阿娜瑰毛躁的性子自然也不宜同行。思量了一夜,凝如最終決定,獨自一人,前往李府拜見李世民。
事情緊急,凝如絲毫不敢耽擱。清晨,見天有些亮光,凝如趕忙起身梳洗,而後徑直朝李世民的府邸趕來。
門口,橘紅色的夜明燈還未熄滅。凝如長舒了一口氣,安靜地站在石獅子旁邊,等候李府的人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