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柖?? 取義成仁今日事(上)(1 / 2)

李世民站起身來,負手走到窗前,臉上的神色顯得比方才越發黯淡。

“聖上下令封路,表麵上看,是為了阻止叛軍與外界勾結,以此為殲敵創下條件。可實際上,李家軍的糧草同樣吃緊,聖上封了外出的通道,也斷了李家軍的糧草。

原本,李家軍與敵軍將在三日後決戰,可聖上封了江淮十日的路,這意味著,占郴和李家軍將有七日無糧可用。”

話至此處,長孫無垢早已明白李世民為何一反常態不願為凝如出頭,而凝如也猜出事態不妙,心中的憤慨頃刻被擔憂所取代。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對著窗外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這才轉身,將說到一半的話繼續下去。

“方才,你說我蝸居在屋裏,不敢出頭,這一點我不想否認。可是,如今這局勢,又豈是出頭的時候?聖上滅掉李家軍的心昭然若揭,李家軍危在旦夕。

為避鋒芒,我隻能躲在府中,以信鴿為號,調集江淮各處舊部,為李家軍籌糧。可聖上已將天下的糧草全都收歸糧倉,能否籌到數萬將士勉強度日所需的糧草,尚且不明。若如你所說,我不顧一切的替你哥哥求情,聖上怪罪下來,我性命難保,還有誰能為李家軍出謀劃策,淮占郴和他的兄弟們又如何轉危為安?”

凝如定定看著這個統帥為難的模樣,一個勁地告訴自己要挺住,可李世民的話,卻像是刀子一般,在她鮮血還未凝固的傷口上又狠狠地割了一刀。

一直以來,人們都說“福不雙享,禍不單行”。小時候,凝如覺得這話實在太悲觀了,便是後來,她經曆了流亡和雙親的死亡,也依舊不曾對這句話信服過。

可今日,當淮占郴與哥哥同時陷入困境的消息次第傳來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曾經的樂觀和開朗,竟輸得一敗塗地。

黃霈佑入獄已經讓她焦頭爛額,如今,連她唯一的指望——淮占郴也成了權力爭奪的犧牲品。

戲台上,君主犧牲小官小吏的性命維護自身利益的故事並不少,可當這樣的事情接連發生在至親之人的身上時,凝如忽然發現:和心中滴血的疼痛相比,台下的同情和傷感竟是那麼的膚淺。

放眼望去,偌大的京城竟是如此陌生。無論是哥哥遇難還是淮占郴受困,她都找不到一個人能把這塊遮在頭頂上的黑布扯去。

的確,眼淚沒有用。可是,為何這不爭氣的水珠卻還是從眼眶裏稀裏嘩啦的流下來。

喉嚨裏的哽咽被死死鎖住,凝如隻覺得喉頭僵硬得疼痛難忍。

正如李世民說的那樣,連他這樣擁有顯赫家世和卓越戰功的人,都隻能躲在暗處想辦法周旋才能解救李家軍,而她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又該怎麼辦?!

隻一瞬,凝如覺得渾身無力,強撐著身體的雙腿也隨著內心的崩潰軟了下去。長孫無垢沒想到朝堂上的局勢竟到了這般地步,而凝如這麼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承受得了這般打擊。

她向前一步,試圖將她攙扶起來。可此刻的凝如,心中那一片希望和倔強已然化作虛無,哪裏還有站起來的力氣。

長孫無垢滿眼悲傷地看著李世民,希望他能幫凝如一把。李世民看著自己的夫人,哪裏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隻是,朝堂上的事情,哪有那麼容易籌劃?聖上的心思,又哪裏是臣子所能更改的?

可他李世民自幼熟讀經書,懷抱經世治國的抱負立於世間,豈會、又豈能淪為這樣的人?

想到此處,李世民心中對這世道和朝局的憤恨不由得升騰起來:“滿朝忠良,所言之事竟無一件入得了聖上的耳朵,反倒是阿諛奉承的小人成了心腹,甚至連宮裏受寵嬪妃的一句話,都勝過倚疊如山的奏報。如此朝堂,還有什麼指望!是非黑白,還如何伸張明辨!!”

說著,李世民重重一拳,打在書案上,任憑拳頭泛起紅色的漿液,也未曾理會。

長孫無垢臉色蒼涼,心中所感與丈夫別無二致。癱坐在地上的凝如,卻因了李世民這句話,重新抬起頭來。

“將軍說的可是真的?”

凝如定定看著李世民,許久,才小聲問了一句。

李世民不明白凝如這樣問的意欲何為,隻重重歎了一口氣,正色回道:“佞臣禍主,狐媚惑主,一國之君的心思若不在朝堂上,能左右他的隻有這兩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