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朱此言一出,即便是以範睢的城府,他的眼神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凝。
但範睢的異樣神情僅僅是在眼睛的最深處一閃而逝,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完全是一切如常,甚至還帶著微微的一絲驚訝:“武安君?想來當是在封地養病。”
不得不說,範睢的演技看上去相當的逼真。
範睢說的當然是假話,事實上早在七天之前,一直號稱在封地養病的白起就已經悄悄的輕車簡從趕往長平前線。
以時間來算的話,此刻長平前線的指揮權應該已經從左庶長王齕手中移交給白起了。
但是作為秦國的相邦,範睢當然不可能對趙國的使者鄭朱說實話。
即便範睢本身並不同意用白起換王齕,但是畢竟這是秦王稷的決定,範睢也不至於連這保密的事情都做不到。
鄭朱見狀笑了一笑,氣定神閑的說道:“應候此言差矣,以朱之見,想必此刻武安君已至光狼城多時矣。”
光狼城,便是長平前線的秦軍大營,所以鄭朱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你範睢別特麼給老子裝蒜了,我已經知道你秦國白起到長平了!
鄭朱話音一落,範睢的臉色瞬間就是微微一變。
為了欺騙趙國,整個“白起換王齕”的計劃知曉的人不超過一個巴掌,除了秦王稷和範睢這對君臣之外,其他知曉該計劃的人寥寥無幾,而且無一不是秦國重臣,都是忠心耿耿、絕對不會泄密的那種。
但這明明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何卻被鄭朱如此肯定的一口叫破?
範睢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秦國相邦的笑聲相當的爽朗,甚至都傳出了大廳之外。
“鄭朱,論起信口胡謅,汝確是有獨到之處啊。本侯乃秦相,武安君至長平一事,本侯為何不知?簡直是胡言亂語!”
鄭朱眉毛微微一揚,臉色似笑非笑:“應候竟不知此事,也難怪應候不日便將人頭落地了。好教應候得知,秦國派往我趙國所散布謠言者,均已被我王派人擒獲,並已全數腰斬棄市!”
範睢重重的哼了一聲,看上去相當的不以為然,甚至懶得對鄭朱這句話做出評價。
但實際上,此刻範睢的心中卻是翻江倒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如果鄭朱之前叫破白起已至長平這件事情還可以認為是靠猜的話,那麼現在鄭朱都已經明明白白的說出了秦國派出間諜前往趙國散布謠言和離間這件事情,兩者結合之下,已經足夠證明鄭朱以及鄭朱背後的趙國確實是已經掌握了證據,知道了秦國的暗中謀劃。
因為“白起換王齕”這個計劃,本來就是要配合“趙括換廉頗”一起進行的,現在看鄭朱這個樣子,很顯然“趙括換廉頗”這個計劃,已經是徹底的失敗了。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所以範睢覺得,這一定是秦國內部出了奸細。
否則的話,就算派去趙國的那些間諜被抓住了,頂多也就是“趙括換廉頗”計劃的失敗,根本就不可能連白起去長平這種隻有秦國最高層幾人才知道的絕密情報都給泄露了。
範睢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一道殺氣閃過。
到底是誰,把如此至關重要的情報告訴了趙國人?
長平一戰,趙國固然是全力而為,秦國其實也同樣是傾國出擊。
如果趙國的情報渠道已經侵入到了秦國的最高層核心,那麼長平這一戰,秦國就真的是非常危險了!
範睢的臉色漸漸的變得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