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才剛剛到來,河套郡之中無數的騎兵們又開始在定西城之中集結了。
義渠勝站在定西城外的大營的營牆上,目光注視著腳下一隊隊不停的進入營牆之中的匈奴騎兵,心中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等等,為什麼這一次我們需要用這麼多的匈奴人?”義渠勝忍不住開口對著身邊的李牧問道。
李牧有些奇怪的看了義渠勝一眼,那種讓義渠勝非常痛恨的嘲諷眼神又一次的出現了:“這當然是因為匈奴人是很好的騎兵人選。”
義渠勝十分不服氣的叫了起來:“可是林胡人和樓煩人也同樣是非常好的騎兵人選!”
李牧搖了搖頭,道:“你難道沒有現嗎?林胡人和樓煩人其實在這些年裏已經開始慢慢的退化了。”
“退化?”義渠勝一下子就愣住了。
“沒錯,退化。”李牧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自從武靈王開始到現在,林胡和樓煩已經投靠了我們趙國幾十年的時間,這幾十年的時間已經讓他們從純粹的遊牧民族變成了半遊牧半農耕的民族。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很可能再過五十年的時間這些家夥就會徹底的退化成農耕民族了。這就是為什麼本都督會啟用匈奴騎兵的原因。”
說完了之後,李牧就從院牆之上走了下去。
義渠勝注視著李牧的背影,嘴裏突然嘀咕了一句:“他沒有說實話,至少沒有全部說實話。”
就在義渠勝的視線之中,兩名和義渠勝有過一麵之緣的匈奴貴族跳下了馬匹,正在恭敬的朝著李牧行禮。
“賢撣見過大都督!”
李牧微微一笑,伸手十分親熱的拍了拍麵前這兩名匈奴人的肩膀:“一路行來,辛苦了。”
雖然作為匈奴的單於,但是賢撣看上去並沒有任何單於的傲氣,麵對著李牧的時候笑容也顯得十分的謙卑:“回大都督,不辛苦。能夠為趙國和大王作戰,乃是吾等匈奴人的福氣。”
“是匈人。”李牧十分認真的糾正了賢撣的口誤。
在這個時代乃至更前的時代,通過名稱來貶低其他民族是華夏文明經常采用的做法,比如說“夷狄”就是一個帶著貶義的詞語。
但是這其實還並不是最過分的,在周朝前中期,也就是所謂的西周朝代的時候,關中以北和以西的地區活躍著一個強大的民族,它的名字叫做戎族。
戎族有很多個國家,比如說什麼狄戎、鎔戎、翟戎,以及義渠勝所在的義渠戎等等。
但最著名的,無疑就是犬戎了。
犬,狗也。
犬戎這個詞可以簡單的解釋為“狗戎人”,本身就是一句髒話。
為何遵從禮法的周朝人會以如此不雅的詞語來稱呼犬戎呢?
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很久以前周人也是高原上遊牧民族的一員,後來打不過犬戎,被犬戎從高原上趕到了關中平原。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周朝才給這個種族起了這麼一個難聽的名字“犬戎”。
“匈奴”這個稱呼,由於有一個“奴”字,所以和犬戎一樣也帶著強烈的歧視感。
所以在賢撣投誠了趙國之後,“匈奴”這個詞語之中明顯帶著貶義的奴字就去掉了。
如今這些已經被視作趙國子民的草原人,他們的新名字叫做“匈人”。
當然了,那些依舊在漠北遊蕩、不肯歸附中原的殘部,他們的名字依舊是“匈奴”。
大抵來說,就是“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的具體表現了。
雖然很痛恨匈奴人,但是李牧對於這些已經成為自己人的匈奴將領還是非常客氣的。
在幾句不疼不癢的寒暄之後,李牧召來了一名趙**官:“汝帶兩位將軍去他們分配好的營地,好讓兩位將軍帶來的屬下安營歇息!”
賢撣和屠斜告別了李牧,跟在了這名趙**官之後而去。
兩人一邊走,一邊在低聲的交談著。
屠斜道:“你知道嗎?其實這位大都督對於我們匈奴人可是有著很深的成見,這一次竟然對你我如此和氣,還真是讓人驚訝啊。”
賢撣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看了一眼麵前正在行走的趙**官,確認沒有人能夠聽到己方兩人的對話之後才開口道:“他仇恨匈奴人這一點都不奇怪,你要知道他已經和我們匈奴人作戰了很多年了。對了,是那些該死的漠北匈奴,不是我們,我們現在可是趙國的匈人了。”
“匈人,匈奴人。”屠斜聳了聳肩膀,笑道:“聽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
賢撣哼了一聲,道:“這裏麵的區別大了去了,記住我的話屠斜,以後你就是一個匈人,再也不是什麼該死的匈奴人。忘掉匈奴這個詞語吧,否則的話它遲早會為你帶來災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