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就在此時,一直未曾開口的薑疏樓,忽然沉著聲音吐出兩個字。
七餘押著芳綾頓了頓,回過頭來征詢的看了薑荼歌一眼。待薑荼歌闔首後,他才鬆開芳綾。
薑疏樓抬起頭,一雙眸仿佛蒙上了一層灰一般,裏麵不見清亮明媚,隻剩下黯然。他緩緩抬起眼皮,看向芳綾,神情複雜難堪,眼底帶著一絲倔強與不甘。
“我想問你一句。”半晌,薑疏樓看著芳綾,緩聲問道。他的聲音,在這偌大的暖閣之中,靜地仿佛一灘死水一般,緩慢道:“你心中,可曾有悔?”
芳綾身子猛地一僵,已經沒有任何顏麵,甚至不敢抬頭看薑疏樓一眼,隻是淡淡地道:“無論多少次,我還是會這樣選。對不起,三少爺。”
說完這句話,芳綾的眼角倏然淌下一滴淚來。她迅速地低下頭去,遮掩住她此刻的情緒。
薑疏樓仿佛一下子失了魂一般,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神色怪異。
過了許久,他才忍不住自嘲般的揚了揚唇角,無力道:“你走吧。”
芳綾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薑荼歌給七餘使了個眼色,芳綾便被帶了出去。
一時間,室內滿寂。那些婢女們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大氣都不敢出。
薑荼歌看了臉色發白的薑疏樓一眼,見他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不由微微歎了口氣。但雖說芳綾對他意義不同,可到底是個婢女,還是個要謀害他並且毫無悔過之心的婢女,她覺得,再怎樣都不能這般姑息下去了。若是當真如此放縱這種風氣,恐怕今後人人都得效仿——
“三弟,我最後再向你確認一遍,你果真要放了芳綾?”薑荼歌沉著聲鄭重問道。
這一次薑疏樓沒能立即回答,臉上閃現出痛苦的神色來。掙紮無措撈的捂住額頭,大概想了一盞茶的功夫,他開口了。
他道:“不改。”就兩個字,薑荼歌便看到了他的掙紮與善良,還有一絲該摒棄的,無謂的善良。
誰也沒有逼迫芳綾,她甚至提議了那樣的好處給芳綾,可芳綾卻堅持一條道走到黑,這怨恨不了任何人,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即便是前麵是疾風驟雨,她也隻能就這般走下去了。
“大姐,謝謝你。”薑疏樓苦笑著要追加了一句,眸底透露出一絲真誠。
“謝謝你肯幫我,為我費心盡力,就是想給我討回一個公道。我也知道芳綾這麼做都是為了她的弟弟,我心裏也怨她恨她。相處了這麼多年,卻半分情麵都不曾留。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連一絲悔過之心都沒有。”
“我想要她償命,想要她受到懲罰,想要她後悔——可是我下不去手。”說到這兒,薑疏樓的情緒已然有些崩潰,他捂住臉,將手掌心緊緊貼在臉頰上,遮擋住他的情緒。但是薑荼歌還是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有一絲難過。
“她也是為了她弟弟,人非聖賢,若是我選擇,我當然也會選姨娘,所以這怨不得她。從今以後,我隻是不想再見她而已,我不想讓她這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