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明月樓的了。
這方不大的院子裏,景色依舊,梧桐葉落紛紛,好似下起了一場雨。
梅三娘眼中的雨也沒有停,但她提不起恨,也提不起怨,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墨君的答複對她來說著實諷刺,諷刺她把一切都想的理所當然,但一切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梅三娘一步一頓,欲回房中收拾行李,離開這個傷心地。
院中又吹落幾片梧桐葉,梅三娘怔怔地望著緩緩飄落的葉子,向前邁了兩步,伸出手去欲接住,然而卻如清風拂過柔荑。
恍惚之中,梅三娘又憶起了在雪中撫琴的那個身影,心莫名的作痛,原來當年自己的母親也是這種感覺,不是在盼不歸人,而是在等負心人。情不知所起,但卻一往情深。
而那個少年玩笑般的話,終還是一語成讖。
雨下的更大了。
梅三娘踏過院門,赫然發現宇文宏正抱著手臂背倚門牆,不懷好意地盯著她,臉上滿是奸邪與狡詐。
燈影下,兩道身影被徒然拉長,一道瘦削,一道健壯。
“這麼晚了,三娘這是要去哪裏?”宇文宏嬉皮笑臉道。
梅三娘收斂表情,揉了揉泛紅的眼眶,語氣中有些哽咽:“你答應過奴家,事成之後,便放我離去。”
“哎,不對,不對!”宇文宏搖頭晃腦,上前拍了拍梅三娘微微有些顫抖的肩膀,冷笑一聲:“我記得我說過,是放你們二人離開吧!”
梅三娘雙目含怒。
宇文宏攤手道:“這就不怪我了啊,隻能怪三娘魅力不足,沒能帶上大將軍一起走,若是讓三娘獨自離去,路上沒人照應,本公子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梅三娘咬牙切齒:“宇文宏!”
“咱倆也算這麼多年的交情了,為了三娘著想,自是親自替你安排了一樁好姻緣,何況太子殿下素來仰慕三娘,因此這太安你是不必離開了。”宇文宏上下打量一番梅三娘,笑意更甚:“這身衣服也不必換了,殿下定會很喜歡。”
“你休想!”梅三娘從袖口赫然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閃,直襲宇文宏麵門,欲要一擊將這張醜惡的臉撕個粉碎。
她身上這襲紅衣,乃是她從小一針一線親手縫出來的嫁衣,每落一針,臉上的紅暈便會添上一分,此中寄托了她少女的情懷與夢想。
她也曾抱著這件嫁衣,將圓圓的小臉埋在領口上,扳著手指細數自己的蓋世英雄身上該有哪些優點,又該在哪天踏著七彩祥雲來迎娶自己。那時,自己應該掛著甜甜的笑顏,親昵地摟著心上人的脖子喊一聲“夫君”。
而那個人,不應該是微生紹。
哐當!
匕首被擊落在地,宇文宏倒退數步,笑容依舊,臉上並沒有展現絲毫怒意;而他的身後,吉利執著一柄長刀,眼中閃著一絲憐憫,歎息一聲。
“大家閨秀動起粗來,多不好看!”宇文宏雙手整了整衣襟,潔白的牙齒似乎在閃閃發光,帶著絲絲威脅道:“現在由不得你,本公子希望你能老實點,別逼我也動粗,屆時大家鬧的不歡而散可就不好了!”
偽君子,更勝真小人。
梅三娘不屑地冷哼一聲,譏諷道:“你以為我不敢死給你看?”
宇文宏一滯,盯著梅三娘半晌,一拍腦袋,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若是三娘死了,想必大將軍也會痛不欲生,屆時本公子定當親自送他一程……哦還有那李慕君,三娘與她情同姐妹,想必她也不願讓三娘黃泉路上如此孤單。”
“宇文宏,你無恥!”即便是在天牢中墨君曾提醒過她,但梅三娘萬萬也沒想到宇文宏居然能到如此地步。
無論如何,李慕君都是無辜的,即使是墨君也沒讓她參和進來,更何況她還是陛下親封的公主,宇文宏已經有這種膽量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