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之中傳來一個噩耗,微生紹死在了皇宮之中。
管家聽到這個消息之時如遭當頭一棒愣在了當場,兩眼發昏頭腦暈眩,站立不穩幾欲摔倒,幾個呼吸後才勉強撐住了身子。他使勁拍了拍腦袋,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但臉色已經變得相當的難看。
“當真?”管家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看向那個打探消息歸來的下人,一臉不死心地問道。
下人哭喪著臉點了點頭。
“確定?”
下人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管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四顧,不知所措。
這裏是微生紹的王府,將來微生紹當上了太子便會搬出去,此處也就會閑置下來,府內的家丁婢女會被大加賞賜一番打發走伺候別的主子,而得寵的則會被一並帶入皇宮,可謂是雞犬升天。顯然這王府中的下人都想要當那“雞犬”,比如這管家自謂是微生紹身邊紅人,又比如府內那些個護衛高手怎麼也能在宮內混個一官半職,更別說府內百名美豔的侍女了,一個個都是微生紹親自挑選帶進來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磨人的小妖精”。
他們的未來本應是榮華富貴,但一夜間都化為了泡影,到頭來什麼也沒撈著。一時間數百人圍在一起失聲痛哭,哭著哭著那聲音就漸漸小了下來,各自賊眉鼠眼地偷偷地打量著對方,心懷鬼胎,開始為今後路做起了打算。
這王府內值錢的東西可謂滿地都是,就連旮旯裏的茅廁都擺著一塊散發著幽香的巨大的玉雕,更別說別的地方了。
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今雖不算什麼大難臨頭之際,但這人心都已經各自飛開了。於是有人以“身體不適”為由借口回房休息,但他內心打的什麼算盤是個人都能猜的出來,這個頭一開,後麵跟著的人就多了,紛紛作鳥獸散開始到處斂著財物。起初相對來說還算客氣,偷偷摸摸地拿,接著大家都放開了,明爭暗搶,大打出手。
管家氣的渾身發抖,嘴裏高喊著“忠義”二字便開始咒罵著那群下人,並要護衛將他們這群白眼狼趕出去。但罵了半天,發現根本沒人鳥他,一回頭便看到那些平素裏老實巴交的護衛搶起東西來比誰都要狠厲的多。
管家心灰意冷,高舉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幾聲歎息,便不再理會這幫人,渾渾噩噩地向後院走了過去。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動聽的琴聲,淒涼婉轉,綿延悠長。
管家微微一愣,這才憶起後院還住著個可人兒,說起來她自從來了這裏後一直都沒吃過飯吧,也該有一天一夜了。
忽然心生悲涼。
回望一眼這偌大的王府,昨日盛景仿佛就在眼前,不曾想一夜之間已是滄海桑田。外麵在鬧,裏麵也在鬧,一個比一個凶。
管家本想進去阻止這琴聲,這種時候搞這幺蛾子怕不是會引來軍隊,但轉念一想,便停下了腳步。他抱著手臂靠在了一方柱子上,閉目聆聽琴聲,手指輕輕地敲打著節奏。
自家主子什麼德性,下人就都是什麼德性,隻是可憐了自己,那院中的美人反倒是幸運了。
但管家還有一事不明,微生紹死了,她應該開心才是,怎麼彈了這麼一首曲子?
管家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想不通便不想好了,安安靜靜地聽吧,反正今夜過後,自己一切都要重來,而撫琴者還是明月樓的花魁,萬眾傾慕,多好啊。
管家陷入了迷醉,道是月色惹人醉。
琴聲變得慌亂了起來,耳邊傳來了不和諧的音符,毫不客氣地衝破了這萬籟俱寂的美感。
管家皺起了眉頭,睜開眼睛,而下一刻,瞳孔驟然放大。
一劍抵在了他的眉心。
琴聲一陣慌亂,餘音顫顫。
管家一顆心抵在了嗓子眼,他吞了吞口水,絲毫不敢動彈。
三千烏絲隨風飄揚,青麵惡鬼攝人魂魄,一襲白衣更勝落雪。
而這人的身後,跟著千軍萬馬。
“小的劉能見過大將軍。”管家故作鎮定地打了個招呼,一雙小眼睛瞄向墨君身後,腿肚子直打顫。
“三娘在裏麵?”
劉能拚命點頭,如小雞啄米。
“她救了你一命。”墨君仿佛笑了一聲,隨即將踏雪扛在肩上,翩然入內,輕描淡寫地落下一句。
劉能癱坐在地上,回過神時冷汗濕透了項背,全身如同虛脫了一般。但他還是掙紮著往一旁的林子裏爬去,否則極有可能死在亂軍的踐踏之中。
院內,梅三娘怔怔地望著眼前那人,一時無言。
如火般的嫁衣在風中飄曳著,纖細的身軀如同反手可折的柳絮,眸子黯淡失去了昔日的流彩,卻彰顯的越發清冽出塵,月光下樹影婆娑,如煙波浩渺。
像極了那首北地上下盛傳的歌謠。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