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臨淵(1 / 2)

大周共有十一位擁有封地的諸侯王,如今僅剩下了三位。

其中之一,便是雄踞雷州北方的齊王。

雖說名義上齊國的封地乃是整個雷州,但實際上怒濤河以北除去雷州外的整個北地三州,皆要看齊王府幾分麵子。這裏天高皇帝遠,京中的皇帝僅憑自己的力量,難以將其完全掌控,因此對大周忠心耿耿的齊王微生悠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最好的監聽者。

但這一切隨著微生悠的身亡,漸漸地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齊王府龍盤虎踞於齊國國都臨淵城,其都城規模之大,絲毫不落於京城下風,千門萬戶,巍峨挺拔,舉目望去,便有氣吞山河的魄力。

微生悠作為大周王朝中屹立不倒的三位諸侯王之一,憑借其人脈與手腕,在廟堂乃至整個江湖之中皆有著無可匹敵的聲望,在整個北地之中可謂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坊間有言,若是齊王微生悠真的想反,那麼整個怒濤河以北,大周將再無染指的可能。

然而就連這麼一位忠心的王爺,也依舊難逃敗亡的下場。

隨著微生悠身死的消息傳至北地,整個齊國國境之內聞風而慟哭,舉國上下的百姓自發地為其披麻戴孝,默哀三日。

與此同時,一些對大周江山穩固不利的流言,也漸漸地傳了開了。

微生悠沒有娶妻,亦無所出,身後僅有一名養子。按理來說這養子本是沒有世襲爵位的資格的,但京都的動亂頻生,根本無暇顧及此地,就連那邊的皇帝也是來的這般蹊蹺,那這裏的王爺,自然就不在話下了。

好在齊國之內還算安穩,那養子素來也有不小的人望,在王臣們的一致擁戴之下,順利繼承了齊王的寶座。

哀悼儀式結束後,齊國境內又恢複了昔日的樣子,百姓們心痛歸心痛,該幹嘛還是得幹嘛。

但在齊王府中,那白色的喪服,依舊隨處可見,這也致使整座齊王府中,氣氛格外的壓抑與低沉。

新任齊王,名為文道令,他本是微生悠在被蠻族劫掠過的村落裏撿回來的一名孤兒,微生悠初次見他之時便覺不凡,因此便收為養子,視若己出。

而文道令顯然也沒辜負義父的期望,年少之時,便被久負盛名的大儒評為人中龍鳳,他日絕非池中之物。

這評語在有心人看來便頗值得玩味了,倒像是誅心之語,但在旁人看來,純粹地便當是那大儒在誇他。

文道令年過二十,弓馬嫻熟,博古覽今,英姿卓越,一身修為更是不凡。年紀輕輕,便讓人看到了微生悠當年的影子,不禁感歎齊王殿下確實找了個好苗子。

今日的齊王府上,眾人那份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陰霾依舊揮之不去。

文道令跪坐在微生悠的靈堂前,身前擺放著一杆約丈二鏨金龍頭槍,槍身通體乃精鐵所製,漆黑如墨;槍尖銀光乍現,寒芒如冰,令人望而生畏,見之膽寒。

自文道令聽見義父身死的消息後,他當即便暈了過去,醒來後便為義父建起一座恢弘的靈堂,終日枯坐其中,至今已近一個月了。

他就這麼跪坐在地,雙手垂放於膝上,腰杆挺的筆直,一雙銳利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前方,一動也不動。

眼淚,早就已經流幹了。但他心中的悲痛與憤恨,卻像滔滔江水一般綿延不絕,在心中掀起一陣又一陣的驚濤駭浪。

堂外行來一名年邁的老者,他麵有哀色地望了一眼跪在堂中的文道令,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隨後操著枯啞的嗓音勸道:“殿下,請盡早節哀順變吧,先王之死,王府內沒人不會為此感到悲痛。隻是人,還是要往前看的啊……”

“世間百姓皆會為父母守孝三年,我乃是平民出身,義父待我恩重如山,這才有了今日,即便是為他守上三十年,又如何?”文道令頭也不回地答道,隻是聽他的聲音,要遠比那老者嘶啞的多。

那老者聞言更悲,本已起滿褶子的眼簾耷拉的更低了,他張口欲言,又麵露不忍,思慮再三,還是開口道:“殿下,如今新王繼位,王府之中還有很多大小事務要去處理,殿下您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也應該知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燕雲二州傳來消息,蠻族出現了異動,鐵騎南下劫掠騷擾邊境,已有數城遭到了他們的毒手,想必這些蠻子見我大周動亂,又開始試探咱們的底線了。”

那老者提到蠻族之時,故意降低了音量,似是怕觸及文道令的舊傷一般。

而在老者提到“蠻族”二字之時,文道令的背影顯然也隨之顫抖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這才冷笑著答道:“那兩地的人,仰仗的是義父的鼻息,本就對我不怎看的起,如今出了事,這才想起了我齊王府?”

老者出聲提醒道:“殿下,國仇遠高於一切。”

“我知道。”文道令仰起頭,這般說道:“但此刻對我來說,父仇要遠高於一切,為此我什麼都可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