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無意陷入了一個難以抉擇的境地。
無論如何,他都希望前去大秋會的是自己的兒子,而非荀玉展;退一步來說,即便去的不能是自己的兒子,也絕不能是荀玉展。
但這卻又是麵前這位白衣小子提出的條件。
那日比武招親之時,荀無意雖沒在場親眼見識過墨君的實力,僅僅不過是略有耳聞罷了。聽門內的弟子回報,據說大小姐被一名蠻人所擊敗,至於是如何擊敗的,那弟子吞吞吐吐又說不上來,荀無意知他修為不高,因此也沒多去追究;但那弟子卻信誓旦旦地說那蠻子被一個叫譚狐的小子輕鬆擊敗了。
輕鬆。
荀無意又在心中默念了這兩字一遍。
荀門一幹弟子之中,最為出色的便是大弟子宋安士,緊接著便是略輸半籌的大小姐。二人對陣,可謂是難分伯仲,勝負當在六-四之間,即便是大小姐勝了,也不足為奇。
而放眼整個中原武林一眾門派的弟子裏,那行事素來低調隱秘的天香府暫且不談,能有十足把握拿得下宋安士的也僅有孔溫一人而已。而在孔溫不使用星辰之力的前提下,也難以稱得上“輕鬆”二字。
由此便可見一斑了。
白衣小子要帶上荀玉展這個拖油瓶,確實是他該有的自信,也足以是其自傲的資本,但前提是,這個“輕鬆”二字,要名副其實。
於是,荀無意在猶豫片刻過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要試試這個叫譚狐的小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這個本事。
“父親!這萬萬不可啊!”
怎料還不待荀無意開口,一道急促且夾雜著喘息的聲音自二人身後傳來,頓時將荀無意的思路打斷。
不見來人,便已知是誰。而這人,顯然來的很不是時候。
荀無意皺起眉頭,麵有不悅道:“我說過多少次,在宗門內不準喊我父親!”
一個年輕的身影驟至,隻見他微微一愣神,一指立於一旁的墨君,急忙改口說道:“掌門,此事萬萬不可啊!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提出這等狂妄的要求!先不說他究竟抱著什麼養的心思、他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就說他讓那荀玉展出陣一事,便已實屬荒唐!屆時,豈不是惹得江湖嘲笑我荀門無人?”
墨君抬眼好奇地打量起眼前這位年輕的男子。
出身名門之家的公子,大都從小接受嚴格且良好的教育,無論其品行、外貌如何,在那種環境氛圍的熏陶之下,理應帶有一種儒雅從容的氣質。
而眼前這位公子,長相並不差,單從五官來看足以稱得上俊朗二字了,隻是他麵容蒼白,身形消瘦,嘴唇發青,眼眶也略有黑腫,顯然身子骨並不怎麼好。若非天生如此,便是已被酒色掏空了身體。
除此之外,這位公子的眉宇間還隱隱帶有一種陰桀猥瑣的氣息,肢體動作也不見大家風範。這些缺點盡數下來,已嚴重影響了此人的美感,也活生生地將一名本應惹人矚目的公子哥變成了一名丟入人群之中都認不出來的小人物。
不過若是真將這位公子丟入人群之中,能將其認出來的還是不會少;追捧擁戴之輩也絕對不乏其人。
畢竟,荀門掌門之子,名號可響。
墨君眯起眼睛,頷首致意,算是打了聲招呼。
他聽說過此人。
荀無意臉色有些難看,他轉向荀玉寧,沉聲嗬斥道:“退下,這裏豈容你胡鬧?本座自有定奪。”
荀玉寧咬牙跺腳,指著墨君的手抖了一抖,大聲道:“我要證明這小子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我要與他決鬥!”
這一聲喊的極響,也代表著荀玉寧不甘與憤恨的心情。
他方才見到墨君之時,有心想與他會會,好讓對方知難而退,藉以彰顯自己荀門二公子的身份,也藉以讓對方明白,荀門大小姐不是他這種山野小子能配得上的。
但荀玉寧自然是聽過對方比武招親時的故事,心中雖然不服,但也不敢輕易造次,否則屆時若是下不來台,丟臉的可是自己,隻會徒留笑柄。
因此他便尾隨其後,思索著要以什麼樣的方式戲耍對方之時,便見自己的父親笑嗬嗬地迎了下來。荀玉寧心中詫異,雖是不解,但他素來畏懼老爹,老爹在場,那自己還是低調點為好,自找麻煩可非英雄所為。
於是他便在一旁躲了起來,順便偷聽一番二人的對話。
而這話,卻是越聽越憋屈,聽到後麵,他便已氣炸了。
堂堂荀門,家大業大,跺一跺腳便能讓整個江湖為之一震,此刻居然對著一個來路不明的窮小子低聲下氣,這讓他怎能不氣?更何況,那窮小子居然還想抬起自己的死對頭荀玉展,踩在自己的頭上動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