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有許多讓人想不通的事。
譬如,時隔多年,這江湖之中為何還會有人突兀地提起逍遙堂的名號;譬如,這逍遙堂中又為何會有這等令人驚歎的女子,又何故之前從未聽說過她的名字?
花千樹,此人何解?
西擂邊的一處三層高的酒樓上,副閣主袁初負手立於廊中,麵帶異色地望向那方擂台之中,嘴裏嘖嘖稱奇。
他的身側,乃是琅琊郡沈太守家的公子,沈玉清。
“我雖然年紀大了,但自謂一雙眼睛還算毒辣,那女子刻意壓製了自己的氣息,若我沒看錯的話,她應是無色境的高手。”袁初眯著眼睛這般說道,隨即將目光落在身旁的沈玉清身上,笑著問了一聲:“沈公子,怎看?”
沈玉清揮動著粗壯的胳膊輕搖著手中一把精美的折扇,聞言,忙賠笑道:“袁閣主實在是折煞晚輩了,晚輩乃一介文人,隻懂得舞文弄墨,又如何看得出那台上女子的高低。”
袁初大笑一聲,表麵調侃,卻似是話裏有話:“文人,我縱橫天下數十載,倒還真沒見過長得如沈公子一般的文人!”
沈玉清見袁初拿他的長相說事,不惱也不急,針鋒相對道:“那恕晚輩冒犯,晚輩倒以為袁閣主的見識與目光有些短淺了,豈不聞人不可貌相?就說這大周,天下人皆知那大將軍墨君雖有鬼神之名,但他的長相卻如女子一般,全身上下都找不出半點沙場將軍的風采。”
袁初聞言,再度放聲大笑:“我與老沈相識也有三十年啦,那家夥為人木訥不會說話,生了個兒子,倒是口舌伶俐。要是他有你小子半點機靈,也不會混跡半生,還隻是個小小的郡守了。”
沈玉清也開起了玩笑:“因此家父對晚輩寄予厚望,如今仕途坎坷,還請袁閣主多多擔待啊!”
袁初眨了眨眼睛,目光漸漸地變得有些呆滯,他沉默了下來,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爾後他重新將目光移回擂台上,望著劍法已漸漸淩亂的荀無雙,輕輕歎了口氣。
“放眼當今天下,步入無色境之人實是屈指可數,就拿我四海盟中人來說,如清風閣、荀門也不過隻有二、三個無色境的高手,論及年輕的後輩,放眼整個四海盟,也隻有孔溫一人而已。荀家這小丫頭天賦異稟,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倒也不負她爹的聲名了……但如今,這丫頭終歸還是嫩了點。”
說到這時,袁初頓了頓,一手捋起了長須,接著道:“倒是這花千樹……我怎麼從未聽說過江湖之中還有這號人物?不知見多識廣的沈公子有沒有頭緒?”
沈玉清的心咚地猛跳了一下,但表麵上依舊不露聲色,他笑道:“袁閣主,您素知晚輩喜好,此次前來大秋會,也不過看個熱鬧而已,既然連袁閣主也沒聽說過這女子,那晚輩就更加無從知曉了。”
袁初回過頭,嗬嗬一笑:“我雖然沒聽過,倒是有些頭緒。”
“哦?”沈玉清眯起了眼睛。
“這女子雖然以麵紗遮住了長相,但那一頭掩蓋不住的金色長發,乃是西域之人才有的特征。我先不計較她為何會與逍遙堂扯上關係,也許是她曾慕逍遙堂之名,借此一用
,這點還說不清……但她若真是西域來客,我們不知,倒也合情合理了,否則像她這般不得多得的美人,以我我四海盟在中原的天羅地網,又怎會沒有她的信息?”
“原來如此。”沈玉清一臉恍然地點頭稱是,還不忘隨手拍了馬屁:“袁閣主高明!”
“但,這隻是第一個猜測。”袁初在此時突又話鋒一轉,麵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沈玉清一臉頗感興趣的樣子,拱手道:“晚輩洗耳恭聽。”
袁初嘴角上揚,他回望向那台上女子,以手輕輕敲打著欄杆,緩緩道:“我四海盟立盟多年,天下間四處皆是我雲仙閣的耳目,這是當今整個江湖公認的道理……”
說到這時,袁初笑了一聲,笑中有一抹不甘,又有一抹自嘲的意味,隨後他接著道:“但自我執掌雲仙閣以來,卻有四個地方,無論如何也無法滲透入其中,沈公子可知是哪四個地方?”
沈玉清額上不覺間滲出了細汗,他微微躬身,拱手道:“晚輩不敢妄自揣測。”
“但說無妨。”
沈玉清思慮一番,隨即試探地說道:“西域、蠻地、江東和蜀中。”
袁初大笑:“沈公子倒也太過高看雲仙閣了,西域、蠻地乃是外族之地,雖說卻有少量消息,但我雲仙閣縱有再大的本事,自然也難以滲入其中。這一點,莫說是我雲仙閣,就連大周皇室,也不敢妄言對其了若指掌吧!”
沈玉清摸了摸腦袋,訕笑一聲。
袁初繼續道:“江東雖遠,但那自從吳王之亂平後,便少了許多阻礙,故而實際上並沒有沈公子認為的那般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