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二 交鋒(6)(1 / 3)

早晨的時候,劉牧之認為靠他自己和劉氏的影響力,隻要獲得三司使的支持,就能把事態控製在“就事論事”的局麵——處理涉及命案、有罪行的劉氏族人即可。

如今案件過多,已成浪濤之勢,而且還不能看到盡頭,加之將門合力在後麵推波助瀾,劉氏這棟大廈已經無法獨自支撐,若不能獲得徐明朗和其他門第的大力支援,大廈必將被大浪傾覆。

好在徐明朗最終同意相助。

時間已經過了申時,赤金的斜陽緩緩西沉,劉牧之運足修為之力側耳傾聽,京兆府的鼓聲依稀可聞,每一個節拍都如同針紮在他的心脈上,總讓他焦躁不安。

聽到宦官尖細悠長的傳喚聲,劉牧之定了定心神,跟在徐明朗身後,與好幾位在三省六部擔任要職的門第大人物,一起進了崇文殿。

行過禮,劉牧之看見宋治放下了手裏的朱筆,在堆成兩座山狀的折子中,神色威嚴目光平靜的看過來。他隨意揮揮手,叫人準備了蒲團,好讓堂中的文武大臣可以席地而坐。

這個舉動讓劉牧之意識到,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已經知道眼下這場談話必有爭論,大爭論。看了看先一步帶著將門頂級官員到來的趙玄極,劉牧之的心在下沉,也在變得沉穩。

他知道,河西劉氏這個有著七百年曆史,在本朝達到家勢頂峰的家族,將在這裏在今日被決定命運前途,乃至生死存亡。

劉牧之發現趙玄極也在看他,這位跪坐之時依然有“淵渟嶽峙”氣度的將門第一人,身形偉岸的猶如鋼筋鐵骨,眉宇鋒銳的似有金戈之形,好似無論麵對多少正麵攻來的沙場強敵,無論腳下是否屍積如山、血流成河,他跟他背後的黃旗都能始終屹立。

這是悍將之氣。宵避之不及。

而此時,劉牧之分明看到,趙玄極眼中有一抹不加掩飾的戲謔,就好像他是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敵軍將領!這讓劉牧之麵容陰鷙。

他暗暗咬牙,盯著對方片刻,心道:“這裏是朝堂,不是沙場!你趙玄極縱然能沙場百勝,也不過是一介莽夫,或許能震懾宵,但豈能讓本公心生忌憚!

“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軍人不過是朝廷的刀子,平民百姓或許會敬畏你們,可到了朝堂上,古往今來被文官彈劾奪權,乃至鬱鬱而終的百戰名將,難道還少了?你們的命運,掌握在我們手裏!”

趙玄極將劉牧之的神色納在眼底,麵露鄙夷之色,暗道:“匹夫,死到臨頭猶不自知!將軍不善權力算計,並不是蠢,而是因為要把精力用在研究兵家之道上。若是將軍都去學了官場心計,哪還有心思琢磨兵法戰陣、訓練三軍將士,你們這些匹夫豈能安享太平,有在背後戕害我們的機會?”

兩人四目相對,雖然沒有開口話,但彼此爭鋒相對之勢,已經如刀槍相擊,殺氣外溢。

大殿很寬闊,足以容納百多人,文武雙方十多名重臣分坐兩班,大片地方空著。

矩形的斜陽餘暉拉得很長,寒風入門卷動帷簾,角落光線逐漸暗淡,束手而立的宦官無聲無息,空氣中彌漫開冷硬而危險的肅殺之氣。

終於,皇帝那沒有感情色彩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徐徐響起,好似低沉的號角,“一日之內,京兆府接到的事關劉氏族人的命案,已經超過了六十起,朕很驚訝,也很憤怒。在此之前,朕一直以為,我大齊的門第世家乃是江山柱石,社稷肱骨,但今日之事,卻讓朕大開眼界。劉卿,你來告訴朕,朕之前是不是錯看了你們?”

劉牧之起身離座,在堂中下拜請罪,他先是痛苦自責,承認自己沒有管理好家族,以至於出現了這些害群之馬,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姑息,必將徹查族人不法事,清除這些老鼠屎,並請求皇帝治他的罪。

言罷,徐明朗起身來到劉牧之身邊,麵色沉痛又滿是公正,聲音中氣十足的對皇帝道:“稟陛下,我大齊律法嚴明,今日這些大案子,自然會有京兆尹一一嚴查法辦,不會讓受害者蒙冤受屈,也不會讓有罪者逍遙法外。“這些案子都涉及劉氏,參知政事也有罪責,但水至清則無魚,家族大了,難免有一些不爭氣的族人,參知政事雖有失察之責,但這也是他忙於公務,日日夜夜為大齊國事奔波勞碌、嘔心瀝血,無暇治理家族的緣故,並非有意縱容。還請陛下看在參知政事勤於公事的份上,稍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