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終於將毛筆放下的時候,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了,她吹吹未幹的墨跡,這才發覺自己又餓又渴,她揚聲叫道:“雲彩在外邊嗎?”
雲彩欣喜著臉進來了,“姑娘忙完了吧?你這一忙起來也太過專注了,連午飯都錯過了。”
靜訓放下手中的紙將茶壺遞過去,“先別忙著嘮叨,我快渴死了,幫我倒一壺水過來。”
雲彩接過茶壺轉身從門外拿了一壺新茶進來,“我就猜到姑娘會渴,可又怕打擾到姑娘,所以沒敢來敲門。”
雖然每日靜訓都是笑眯眯的,但整個靖邊侯府都知道這位姑娘並不如表麵上看到的那般柔弱可欺,這一年多來管家的經驗,已經讓她越來越有威儀,平日裏可以嘻嘻笑笑,但在正事上,誰都不能違背了她的意思。
靜訓顧不得丫鬟的抱怨,連喝了三杯溫熱的茶水,一抹嘴邊 水漬,從桌上拿起書寫的工工整整的練兵手冊,就拿在手上去正院找秦氏了。
如今正是初夏十分,正院裏有兩棵桃樹已經結果了,毛桃看上去青青的,卻圓潤可愛,秦氏每日到了傍晚不熱的時候就會站在桃樹底下數一數、看一看。正數到一半,就見靜訓進來了。
靜訓直接開門見山說明來意,秦氏 好奇她大半天能寫出什麼來,兩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邊喝丫鬟們送來的新鮮瓜果,邊看著靜訓的成果。
她心中緊張,眼巴巴地看著秦氏的表情,就她怕皺眉,連最愛的櫻桃也沒心思吃了。
秦氏倒沒有露出靜訓預想的表情,她一邊看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待到靜訓細細解釋之後,她就繼續往下看,薄薄的五頁紙,她硬是看了大半個時辰。看完將練兵手冊放在石桌上,說:“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寫出這個已經很了不起了,但我還有幾個想法,你將它們揉到你的手冊裏去,改好了我們一起拿給你姑父看。”
等到了認可,靜訓興奮地點頭:“姑姑,你說。”
於是,秦氏又說了幾個自己的想法,姑侄兩個又討論了一刻鍾,靜訓才起身離開。
待到夜間羅藝回來的時候,秦氏就將今天的事情告知了他,歎道:“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聰慧,也不知道我嫂子她們是怎麼教導出來的。”
“嫂子肯定不會教她這些,定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
“對領兵打仗能無師自通,這是天才啊。”
夫妻兩個又感慨了一番,才洗漱睡下。
有了秦氏的建議,靜訓的思路更加清晰了,她回去後也沒急著動手,而是將自己的連同秦氏的想法在腦子裏又過了好幾遍,直到將所有的內容融會貫通才罷休。
第二天一大早,雲彩看到靜訓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嚇了一跳:“姑娘,您這是晚上去偷別人家的菜了?”要不怎麼會是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靜訓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哪裏有菜地,去哪裏偷?我是晚上想事情想了一宿,沒休息好罷了。”她就是這個毛病,隻要是一件事沒有想通,大腦就一直處於運作狀態,不想清楚不罷休。
“那姑娘還是先補補覺吧,您這個樣子去了正院,夫人又該擔心了。” 這些年,秦氏是將靜訓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的。
靜訓也知道自己這幅樣子見不得人,也不堅持,吃了早飯後又回去補覺了。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她隻覺得自己神清氣爽,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吃了一頓遲到的午飯後,她就提筆開始修改練兵手冊。
她心中有了成型的想法,落在紙上也沒費多大的力氣,花了大約一個時辰,她就見新的練兵手冊改好了。
這次她卻不著急去找秦氏,而是讓雲彩找來一根魚竿,魚竿找來後,她就扛著魚竿去了後花園柳樹下垂釣。
雲彩不明所以,忙跟上去問:“姑娘,您書案上的東西要不要收拾一下?”靜訓邊寫邊改,有的時候寫完這一張卻發現上一張有問題,就將紙揉了重新寫,所以她的書案上扔的全是廢紙團,廢紙團下邊還壓著橫七豎八寫好的紙,讓人分不清楚那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沒用的。身為一個有職業操守的丫鬟,雲彩覺得自己忍受不了這般亂糟糟的樣子。
然而靜訓卻擺擺手,“不用,待會兒我自己收拾。”她需要放鬆放鬆大腦,說不定還會有新的想法冒出來。
坐在大柳樹下,靜訓將魚竿安置好,自己用帕子蓋住臉閉目養神。
慢慢地,日頭西斜了,餘暉也照到了大柳樹下邊。突然,靜訓拿下手帕,一言不發地往房間裏走,任憑雲彩在後邊喊破喉嚨,她似乎都沒有聽見。
雲彩頹然地將釣上來的魚 去了廚房——這哪裏是姑娘釣魚,都是她釣上來的!
靜訓光顧著閉目養神,魚咬鉤了也不管,還是雲彩看不過去,將魚一條條拉到岸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