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搖頭,可這麼一搖頭,不知道為何,她的淚珠兒就如同斷線的珍珠一樣,直往下掉。她的聲音哽咽了,麵對這個素不相識的神父,她忽然有了想敞開心扉的衝動。
“不,我沒有問題。我隻是難過,要忘記一個人,怎麼那樣難……”她趴在了案前,瘦削的肩頭抽動著,“我明明已經把我全部的精力都用到了工作上,讓自己累到不會再想起,甚至麻醉自己,說我可以忘記,可以釋懷,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仲文皺起了眉頭:“他對你做了什麼嗎?”
初夏搖頭:“他說了跟我分手,但是這樣的他還是關心著我的近況,甚至還為我做了很多事。我很想去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既然已經選擇分開了,還為什麼一直要來撥亂我的心弦?可是我又更恐懼,我去到了,麵對的又是他的冷嘲熱諷……”
初夏哭得令人心碎:“我更恨我自己,為什麼忘記不了,為什麼,為什麼!”
她用力地捶著自己的腦袋,卻渾然不覺,在那黑布之後的人更有一種想殺死自己的衝動。
她疼,他何嚐不疼?
那是硬生生把自己心頭好分離出去的苦楚啊!
可仲文隻能繼續道:“別難過了。你還年輕,現在的短痛,過段時間傷口自然就能慢慢愈合。你身邊,難道就沒有其他條件好的,然後愛著你的男人嗎?你何不把注意力轉移到這些身上?”
初夏苦笑了一聲:“神父,對不起,我試過的,你信麼?我花了半年的時間,想讓自己把他忘記,然後愛上別人。甚至我還跟人家訂了婚,準備結婚了。但這又怎樣呢?午夜夢回裏,我一想到,以後睡在我身邊的人不是他,我就覺得很恐懼,我不敢睡覺,我怕,我怕!”
她把自己的腦袋給抱住了。在這裏,她覺得安全,所以她把自己最真實的情緒釋放了出來:“那半年,是我最痛苦的半年。我勉強著自己,和對方牽手,擁抱,卻拒絕對方的吻和求歡,我覺得太恐怖了,我也一直很愧疚,我的心裏根本就放不下過去,卻還要再耽誤另外一個人的人生,我是個罪人,我就是,我就是!”
仲文的雙手必須緊握成拳,才能讓自己不會因為顫抖而讓對方聽出端倪。
他咬牙繼續勸道:“那會不會是你還沒遇到那個真正對的人呢?”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的心已然痛到了極點,“那個不珍惜你的人,就忘了吧。他就跟你心口的一顆毒瘤一樣,你不下狠心處理掉,那它就會在你心頭壞死,糜爛,最後,讓你整顆心髒都死亡。”
初夏痛極了,她哭得心碎:“不,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的……”她聲音破碎,“我愛了他二十年,神父你知道嗎?安仲文這三個字,已經刻在我的心髒裏,永遠永遠,都無法再磨滅的了。”
仲文狠心道:“那就不要再想他的好了。他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情,把這些事情放大吧孩子,人類要有忘卻的自愈本領,主也會幫助你。等你不再愛,不再恨,隻把他當成神的另外一個信徒就好了。”
初夏垂下眸子,淚水盈盈:“傷害我的事情……”他傷害她的事,那就太多太多了吧……
她苦笑著:“我總共為他懷過兩次孩子。一次是他覺得我不夠資格為他懷孕,所以把我孩子給弄沒了。你知道嗎?在那次之後,我覺得我整個人都死過一回了。”
“神會處罰他的。願孩子你的心裏再也沒有怨恨。”
“我不恨。”她的淚再度落下,“我就是想我的第二個孩子了。我半個月沒有見到他,抱抱他了……神父……”她哭著,“一個母親,天天照顧著別人的孩子,卻連見自己孩子一麵都見不到。我的心有多疼啊……”
“母愛是最偉大的。”仲文眼眶早也濕潤,“孩子,願主保佑你,趕緊和自己的孩子團聚。或許,見到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忘記那個狠心的人。對不對呢?”
初夏擦拭掉了自己的淚:“謝謝你。但是我不會去爭取孩子的撫養權的。他說得對,孩子應該跟著他,他已經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了,而我還能有。”
“是的,孩子,放下了過去,你才能擁有未來的人生。忘記吧,忘記不愛你的,不珍惜你的,原諒那些愚昧的人吧。”
初夏深吸了口氣:“謝謝你,神父。哭完一場,好多了。雖然我還是很想我的孩子。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