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過去,霍懷秀沒再出門,終日困於一方庭院。
府裏的人都納悶將軍究竟怎麼想的,外頭關於他病危的謠言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一口咬定他已經死了,按著不發喪是為了防止南夏賊心不死。
何向山旁敲側擊,在將軍麵前提了幾次,霍懷秀非但沒聽進去,反而把他派去千裏之外的汾城。
幾年前,霍懷秀的另一副將重傷垂危,臨終留下話,他有個尚在繈褓中的女兒,妻子先他一步染病過世,女兒托付給了老家的人,戰事若定,希望將軍能代他過去看一看可憐的孩子,隻求她一切安好。
此人雖然曾在霍懷秀麾下,卻屬世家一係,與他無恩無義,還有監視之嫌。臨死前無人可囑托,不得已才請求霍懷秀。
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如今休戰,這任務就落到了何向山頭上。
他整日在將軍府晃蕩,無所事事,霍懷秀看見他就煩,想過千百種折磨他的法子,礙於這一世帶使命而來,不想死後受罰,隻能放棄。
幹脆把他趕的遠遠的,能得一清淨是一。
霍懷秀不出去,商朝隻能陪他宅。
入冬了,氣越發寒冷,日複一日,商朝不是坐在屋頂上發呆,就是繞著將軍府巡邏,實在無趣。
唯一的新發現,還是霍懷秀本身。
將軍從前總是一身素白,春夏秋冬,風雨無阻。
自公主府回來後,他叫人日夜趕工製了幾件新衣,都是不摻一點雜色的黑衫。主仆有別,害的商朝被迫跟在他後頭改裝扮,衣櫃裏的黑色勁裝全扔了。
霍懷秀對衣食住行從不上心,突然整這一出,商朝百思不得其解。
想來想去,原因可能出在他的媳婦身上。
“這是多此一舉。”他試著跟主子講道理,“就你幹的那些事情,別白衣飄飄,就算打扮的和崔然一模一樣,公主也不敢覺得你英俊,隻會怕你、憎你。放心吧!”
他完全出於好心才勸解。
霍懷秀不領情,又開始趕他走,叫他領了盤纏和銀子,趁早滾蛋。
商朝聽多了,惱起來:“你趕何大哥走,趕我走,真打算當一輩子孤家寡人?皇帝若知道你裝病,治你的罪,你連個收屍人都找不到。”
霍懷秀根本不理他。
兩後,一頂軟轎停在將軍府側門外。
灰蒙蒙的,冷的嗬氣成霧,傍晚下一場冬雨,京城的高門貴女都躲在溫暖的屋子裏,隻有轎子的主人選在這時候登門。
隨行的除了轎夫,還有一個十分清秀的廝。
雖作男子打扮,束起長發,幹淨利落,但任誰走近了就能分辨出來,‘他’分明是女扮男裝的姑娘。
大半個時辰過去,雨下大了,轎子還停在門外。
廝打起傘,眼看進去通報的人一去不回,等了又等,沒人出來招待她們,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湊近轎簾,低聲道:“姑娘,咱們回去罷,這雨看來停不了,雨濕氣重,又是大冬……隻怕您的身子受不住啊!”
轎子裏傳出一道嬌柔婉轉之音,聞之令人心醉,語氣卻執拗:“崔先生在京,病了就請他瞧上一瞧。今日不見他,我不走。”
廝急的直跺腳:“姑娘三思!四爺若知道——”
“四爺……”轎中人苦笑打斷,淒淒切切,“到底,他還是恨我背棄誓約,另嫁他人。他一直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可我……我也是為了他!當年爹爹以他性命相逼,我能怎麼辦?”
廝苦勸:“還是先回去罷。將軍上次見到您和四爺一起,回來就病了,他心裏有氣,等他氣消,咱們再來。”
“我了不走!”轎中人聲音轉冷,忽而又咳嗽幾聲,斷斷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