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隱拉著江馥雪走到一側案桌前,那裏又備好的筆墨紙硯,紙片是有些泛黃的小紙片,江馥雪抬手拿了一片,摸著細膩的手感,應該是經過特殊樹汁浸泡後,才能使這紙片經年不被損毀。
細微之處足見用心,看來這迦葉寺也非浪得虛名……江馥雪心中微微歎息,那慧空大師也並非江湖騙子。那一則卜卦,是否會真的應驗?若他真的是得道高僧,見了他,她又會不會被當做妖魔給收了去?
青隱見江馥雪不動筆,以為她不知該如何做。他便拿起一支筆送入江馥雪手中,道:“阿雪隻需把心中想法寫在這紙上,再放入這符包之內便可。”
江馥雪一手拿著紙片,一手執筆,眼見青隱變戲法般拿出兩個做工精致的符包,不禁覺得好笑。堂堂麒麟世子,拿著這女性化的東西,倒也不顯得突兀,看他如此認真,江馥雪也不好敷衍,背過身提筆欲寫字。
她剛提起筆又放了下去,轉過身囑咐道:“你站遠些,不許偷看。”
青隱配合地後退兩步,裝模作樣拿起筆說道:“那你也別想看我寫的什麼。”
江馥雪不禁失笑,又退了兩步,走到另一邊,才把紙片放於手掌心,提筆落字。這一次,她沒有用刻意練就的簪花小楷,而是用了上一世最為習慣的字體。
筆鋒淩厲,如行雲流水,姿態若蛟龍翩遊。都說字如其人,她生了一身傲骨,寫出的字也不如尋常女兒家秀氣。反倒是像極了她的父親,寫出的字如出鞘的利刃。
小小的紙片,倘若她用簪花小楷方可端端正正寫上一句話,或是兩句情詩。來這姻緣樹,江馥雪猜測大多數人都該是寫得如此,她本打算也是這般,臨落筆又改了心思,隻在上麵寫了兩個字。
“青隱。”筆力遒勁,力透紙背,這是江馥雪重活一世的執念,無論經曆如何都難以消散。若真的有什麼所求,也隻有這兩個字罷了。
江馥雪吹幹墨跡,小心收入符包封好口,轉身去看青隱。
青隱見她回頭,俊秀的臉上淡淡一笑,端得是遺世而獨立的翩翩公子。
“阿雪可是寫好了?”青隱伸出手,他掌心躺著一個符包,江馥雪將自己的符包放入他的掌心,又道:“不許偷看。”
青隱順從地應下,道:“好。阿雪說不看,那就不看。”說著他轉身指著姻緣樹說道:“阿雪看上了哪一出?”
姻緣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的枝葉間掩映著許多符包。越是往上,符包越是稀少,等到了最高的那一處,周圍竟是無一符包。
江馥雪想也不想地抬手指上最高處,道:“選最高的地點好了,清淨。”沒有別人的符包相襯,難得有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不爭不搶就挺好。
“好。”青隱抓住符包,足尖一點就飛至姻緣樹跟前,借著一處枝葉往高處飛去。他身輕如燕,足尖所過之處枝葉輕顫並未折斷,可見輕功極佳。
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病弱的公子,江馥雪若非替青隱診過脈象,怎麼也想不到有著這樣身手的男子會如此羸弱。她不禁想起那句卜卦,五行獨弊,缺的是命。唯有奇鳥守護,方能餘生無憂……
需得奇鳥守護……江馥雪狠狠閉上雙眼,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
罷了罷了,若需要奇鳥守護,那便守護著。她隻需要幫青隱醫治好頑疾,那她此生便……不該再和青隱有任何瓜葛了。江馥雪如此勸著自己,公子世無雙,可惜終究不是她能奢求的良人。
“這個世子……總是不按照規矩來。”
不知何時江馥雪身後立了一人,她轉身看去,隻見一個身著錦衣袈裟的老僧站在她身後。不是那些話本中描寫的仙風道骨的模樣,而是一個臉若圓盤,笑容溫和的老人,眉毛和胡子皆已經花白,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數道笑紋,與那慈祥的普通老人並不什麼分別。
江馥雪眼神變了變,等到青隱落到江馥雪身側,聽他道:“慧空大師。”她才恍然明白,躲不過的終究是躲不過嗎?
上一世也好,這一世也罷,她終究是躲不開嗎?江馥雪朝著慧空行了一禮,溫聲道:“拜見慧空大師。”
慧空虛扶了江馥雪一把,笑眯眯道:“出家人受不得什麼虛禮。貧僧是為了施主的簽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