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耶龍億留在雅舍與夏至傾一同用餐,耶龍億習慣了草原牧民的飲食,為夏至傾準備的卻是清淡的飯菜,他盯著夏至傾,喝光了一碗牛奶米粥,又將菜不斷夾到她的碗裏,“多吃點,你身子太弱了。”
可不是,可著僰弩部走一遭,也找不出比夏至傾更嬌弱的女子了,僰弩部的女子騎馬,割牧草,收野菜,擠牛羊奶,哪一個不是結實健壯的,夏至傾這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女子,在僰弩部定是找不到人家嫁的。
饒是耶龍億再三勸著,夏至傾還是隻吃了一點便飽了,放下筷子時,她對他說道:“你不要把我當豬來養。”
耶龍億隻得歎息,“傾兒,你一向不識好人心。”
“我倒不知你何時成了好人了。”夏至傾輕聲回道。
耶龍億板起臉道:“以後不許跟我頂嘴。”
夏至傾撅了撅嘴,起身要離開膳堂,卻被耶龍億一把拉住:“坐下,陪著我。”
夏至傾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盯著耶龍億看,這男人穿著天狼族服飾,窄身窄袖,將上身結實的肌肉束的恰到好處,他麵色沉著,鼻梁高挺,劍眉朗目,連吃東西的嘴巴都很好看,這樣好的一副皮囊,可惜搭配了暴君的靈魂,嘖嘖,夏至傾暗暗惋惜著搖搖頭。
“我很好看吧?”耶龍億問道,目光卻並沒有看過來。
“康平城裏比你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夏至傾故作不屑道。
耶龍億用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夏至傾,“這麼說你見過不少男人嘍?”
“當然。”夏至傾痛快地回答,“我和冬梅最大的樂趣便是搭著梯子往牆外張望,牆外來來往往的人裏,多的是美男子。”
耶龍億嗤地笑了下,將身體往夏至傾這邊靠了靠,“看不出,你還如此好色,既然如此,你大可以來非禮我,我絕不反抗。”
夏至傾再度被耶龍億的厚臉皮弄到無語,低頭撚著自己的腰間的墜飾,無聊之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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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餐,耶龍億帶夏至傾到回廊上乘涼,草原的夏季,晚上並不悶熱,吹來的風帶著涼意,很是舒適。
“怎麼不說話?”見夏至傾許久不言,耶龍億忍不住問道。
“要說什麼?”
說完這句話,夏至傾跳上回廊的腰欄,不小心將長長的羅裙踩到腳底,令她歪了一下,眼疾手快的耶龍億急忙捉住她的手,才令她站穩。
“當心點,這麼大人了還毛毛躁躁的。”耶龍億輕聲怪責道。
夏至傾不理會耶龍億的話,鼓足力氣,衝著草原大喊:“我,要,回,家。”
剛喊完,夏至傾便被耶龍億從腰欄上抱了下來,然後將她圈在懷裏,低頭問:“我對你不好嗎?為何總想著回家?還是想著那個男人?”
“那你出門在外的時候不想家嗎?”夏至傾反問道。
“我出世沒多久,阿媽便去世了,兒時的我寄居他人屋簷下,始終都是做客的感覺,回到僰弩部,父親已經另娶新婦,和他們在一起,我也依舊是做客的感覺,家到底有多令人流連,我沒試過。”耶龍億輕聲道。
“那耶龍寧……”
“耶龍誠,耶龍寧都是我異母弟弟。”耶龍億答道。
夏至傾的心痛了一下。她發現每次耶龍億談及自身往事時,她的心便會痛。上次是在康平城,耶龍億讓她看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掌,她的心便是那樣痛。
“待你將來娶妻生子,你便會知道,家是什麼樣的滋味。”夏至傾端詳著耶龍億常年風吹日曬而有些滄桑的臉,內心不由得柔軟起來,不管他如何打破她平靜的人生,她卻希望他是幸福的。
“不用待將來,我此時便知道,傾兒,有你的地方便有家的感覺。”耶龍億握住夏至傾的小手,放在下巴處蹭著。
耶龍億新生的胡茬硬硬的,紮著夏至傾柔嫩無骨的纖手有些刺痛有些癢,她反手捧住耶龍億的臉,就那樣深深看著他,繼而,一滴眼淚毫無防備地砸下來,“耶龍億,你為何總讓我如此難過?”
是了,從遇見他那刻起,她便一直在難過,難過與家人分離,難過未卜的前路,難過內心的惶恐,到現在,居然是連耶龍億都令她難過。
夏至傾的眼淚,令耶龍億的心柔軟得不成樣子,他低頭吻去她臉頰上的淚,低聲道:“因為我的傾兒是個小傻瓜。”
潛移默化裏,夏至傾早已將耶龍億裝進心裏,而她,卻還懵懂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