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宗念很想自欺欺人。
想問問魏桐書,為什麼哭?‘老師沒了’又是什麼意思?失蹤?老爺子惹著什麼人了?人呢,哪兒去了?
可是現實從不對誰溫柔以待。那些防塵服摩擦的聲音,鞋套在地板革上拖遝的聲音,低聲交談的聲音,單反快門的聲音,取證員在喃喃自語,細聽,是正對著記錄儀簡述案情:
“死者,男,姓名,冷金鑫,七十一歲,身份證號220304……”
宗念閉了閉眼,麵上沒有明顯沉痛之色,失色的唇微微抿著,眼皮下的眼球劇烈震顫。
聲音,景象,無一不提醒著宗念,不要自欺欺人,老師沒了就是去世了,而且,並不是壽終正寢。
很想逃避,又不得不麵對。
感受到肩膀上那隻手猶豫著抬起,然後輕輕落下,“看看吧,我們在邊上看一眼,不過去。”
宗念緩緩抬起眼皮,望著魏桐書,滿麵冷然,然後很慢很慢的點點頭
如果有人細看,她點頭的動作其實很詭異,像剛被注入靈魂的小木偶,僵硬而遲緩。
“好,不過去。”
終於,宗念扭過頭去,把視線轉到床鋪上。
……
“好端端的,煤氣軟管怎麼會脫落?!你扯謊也扯得差不多符合現實一點?!還自然脫落,你自己聽你這托詞像話嗎,啊?!”
幾米外的陽台處,一個身著米色棉服的男人指著理石板上的爐灶,怒吼道,“管子我們包上的,石材包柱好好的,沒有一點點缺損,你告訴我裏麵軟管怎麼自己脫落的,你給我演示演示!”
他身前穿著某煤氣公司勞動服的男人麵色凝重,“請你冷靜冷靜,我們也隻是提出合理懷疑,通常狀況下這軟管當然是不會脫落的,但我們也不能排除一切外力因素,自然或人為造成軟管脫落,最終致人死亡的先例不多,但也不是沒有過,我們領導的意思還是走程序,下一步交由司法機關去……”
米色棉服男人聞言,出其不意的推了麵前男人一把。
“放屁,人為脫落,你意思是這管子是被人拔下來的?誰拔的,我爸唄?你們就想說我爸是自殺?!我特麼——”
“崇山!”一聲嬌喝。
嫂子本來是站在客廳裏,看著戳在牆邊的畫若有所思。
忽聞一道女聲,她本能的扭過頭去看,倒是沒看那一堆男人,一個煤氣公司的小領導,一個是自稱冷金鑫兒子的,一個是社區街道的,一個警員,這樣的對話已經持續了很久。
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跟那暴躁男人一起趕來的女人,從進屋到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還是她第一次發聲。
女人是誰?跟那‘兒子’又是什麼關係?
嫂子隔著段距離細細打量著那個女人,一開始被幾個男人擋的嚴嚴實實,又一直不言不語,沒什麼存在感。
而那幾個男人一推一搡的,倒是把那體型嬌小的身影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出來——淺駝色的短款妮子大衣,黑色長褲,黑色皮短靴,穿著很素。
再看樣貌,雖說她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女人側臉,但這就夠了,相貌不醜不俊,五官沒有特色的,皮膚屬於黃皮,簡而言之,存在感極低,扔人堆裏完全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