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江邊的一處小屋外挺住了,蕭練輕輕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縫之間便探出了一頭花白的頭發。
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看樣子,約有七十來歲了,可舉手頭足之間仍然可見其身材硬朗、精神抖擻。
他倚著門、眯著眼,花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了蕭練,然後又望了望蕭練身邊的陶弘景,見來人並無惡意,很快便把門大開,邀請陶蕭二人入內。而後便從裏屋中去來茶水和食物來招待二人。
陶蕭二人還之以禮,因事情緊迫,也不便過多寒暄,很快便直入主題:“高老,我看這挺大一個鎮子,交通又好,應當比較繁華才是。可為何都不見幾個人丁?”
“嗨呀,繁華盛況那都是往事咯,本來這裏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子,後來因為江流改道,這裏呢,因為臨近長江、交通便利,所以吸引了很多行商和客船往來,慢慢地,也就變得繁盛起來。可倒了如今呐,這裏又是戰亂紛紛,又是妖怪橫行,能走的都走咯,就剩下我們這些老不死的賴在這兒了。”老人的語氣看似頗為豁達,可細看他的眼角、他的眉紋,感受到的卻是無可奈何的苦楚。
蕭練本欲再問老人的家庭狀況,怎為何讓子女來接自己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後來轉念一想,這紛紜亂世中人不如狗,又有幾個家庭能完好無損,想必他的兒女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吧,一想到這兒,蕭練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悲涼,也因此更加下定了決心前去新亭除去那些挑起戰火的妖兵。
陶弘景則把注意力放在了“妖怪”二字上麵:“老先生,你說這鎮上的人是因為妖怪橫行才紛紛搬走的麼?那…妖怪現在何處?”
老人突然指了指窗外,壓低了聲音:
“就在那江水裏麵,水猴子,一大群一大群地藏在水裏麵,會把人拖到水裏吃掉….因為水猴子肆虐江中,都沒有商船和行人敢走這條水路了,這鎮子靠水吃水,捕魚的、擺渡的,都靠著這條江吃飯,可眼下妖怪肆虐,這鎮子自然而然地也就衰敗了。”
老人說完,又站起身來,用手指了指屋外不遠處泊靠著的一條小船:“諾,那個就是我吃飯的家夥,我做擺渡人已經四十多年了,可這幾年以來,就再也沒有渡過一個人了。”
蕭練思忖片刻,說道:“老先生,我們有一個不情之請…..我們今次到此,就是為了涉江而來。不知能否勞煩您收拾家夥,再幫我們渡一次江。”
老人一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急忙擺手道:“這怎麼行,我都說了,這江裏有妖怪啊!水猴子!很厲害的,臂力甚大,一隻水猴子就能輕易把一個壯漢拖入水中,若是來個三五隻,掀翻一整條船都不在話下啊!我自幼習水,一旦被猴子盯上尚且不能保證全身而退,二位於對這裏的地形、水文都不了解,若是碰上了水猴子,恐怕是難逃一死啊!”
蕭練笑了笑,指著陶弘景說道:“不瞞您說,您別看我身邊這位朋友年紀輕輕,他可是個道行高深的降妖大師,我們一路上,除雪妖、殺琴魔,收拾幾隻水猴子,對他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陶弘景“噗”地一聲就笑了:“你這小滑頭,平時總數落我,有需要的時候就想著拍馬屁了。”說完,陶弘景把頭扭向了老人,“不過,他說的也確實都是事實,水猴子由那些溺亡之人所化而成,他們雖然在水下的力氣極大,但說到底也隻是些不入流的小妖怪,待會兒我會在船上腳踏禹步,結成法陣,他們若敢靠近,我輕易便可收了他們。”
老人仍是將信將疑,但也不便出言駁斥。
陶弘景看出了老人的疑慮,決心施展一些法術好叫其安心。於是便袖手一揮,這桌上的餐具頓時便消失不見了。又一招手,那些餐具便又從陶弘景的袖中轉移到了桌子上麵。
老人見此情形,驚得瞠目結舌,隨後便致歉道:“….怪我老眼昏花,看輕了這位小道長。隻是….隻是老朽實在不知,為什麼明知水中有妖怪,你們還一定要從這一段水路過河呢?不是我懷疑二位,隻是....從這裏往東走個百八十裏,便可繞開這凶險的河段….雖說可能會耽擱個一兩日,可畢竟走陸路還是要穩妥得多,二位是有什麼十萬火急之事麼?為何一定得去冒這個險?”
“實不相瞞,我們此次涉江,確實是十萬火急,片刻都不得耽誤。江的那邊,劉休範正率領數萬叛軍攻打建康,建康乃是國都,城內有數十萬百姓,一旦城門被攻破,後果將不堪設想。”
“所以,你們是前去勤王平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