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樓之上,不遠之處的另一個房間裏,蕭道成正與蕭練相對而坐。蕭道成一臉嚴肅,雙目炯炯有神,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些日子,你都跑到哪些地方去了?”
“回伯父,我去了江州、豫州還有荊州….”
“可有什麼收獲?”
“額…這個…..”蕭練頓了頓,思索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劍術精湛了不少,對於各地的民俗風情也有一定的了解。”
“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蕭道成猛地一拍桌子,“我且問你,這次出遊,可曾結交了什麼名士和豪強?”
“嗯...這個,小侄一直低調行事,沒有和地方名士來往。”蕭練嘴上是這麼說著,心中卻是暗自叫屈:“我哪能與那些地方名士們結交啊,萬一被我爹的人打聽到了,還不得立馬便把我抓回去。”
蕭道成歎了一聲,語氣突然緩和了起來:“伯父我不是反對你周遊各地,恰恰相反,人在少年之時多一些遊曆,亦足以磨練心性、交結賢良。尤其是在當今亂世,更是尤為必要。晉文公亡居外十九年,而後能圖霸中原,孔仲尼遊列國行數千裏,方有其萬世之名。他們都是懷著壯誌而出遊,唉,哪裏像你這個不成器的小子,純粹是遊山玩水去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蕭練不敢反駁,隻在伯父仰天長歎的時候偷偷翻了翻白眼。
“不過,惟有一件事情你算是做對了。”
“嗯,什麼事?”蕭練用手扶著腦袋,歪著脖子問道。
“這還用說,當然是那三個道士….”
“哈哈哈,對啊,有了他們三人幫助,那群僵屍叛軍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擊潰的。”
蕭道成敲了敲案板,搖搖頭道:“練兒,你是我們蕭家的好兒郎,應當把眼光放長遠些,難道他們的用處僅僅是幫我們退治僵屍麼?”
蕭練滿臉疑惑:“那是….?”
蕭練話未說完,就被蕭道成打斷:“當今之世,且不說這綿延百年之久的南北混戰與侯王割據,單是這天下各處的妖魔橫行,就是見所未見、千古未有之大變局!古往今來,可曾有哪一朝哪一代經曆過如此巨變?大丈夫要想在這個群雄群妖並起爭鋒的世間闖出一番事業來,不僅要拉攏那些名將和賢人,還得籠絡那些方外的僧道術士。你道那張庭雲為何願意下山來援助於我?還不是想與與我交好,在這亂世之中立功立名,將其教派發揚光大?我看你那三位朋友,也均是能人異士,你既然與他們有緣,就更得利用好這層關係,接下來的日子裏,你當與他們頻加走動,好籠絡人心。如此,日後才能開創不朽之基業。”
蕭練在前麵聽得是頻頻點頭,可一聽到後來的“籠絡”二字,臉上便不免有些不悅,經過多次的攜手渡難,他已經是把陶弘景當作了知交,若把“籠絡”這個詞用在弘景身上,總叫他不太舒服。
蕭道成沒有注意蕭練臉上的神色變化,繼續說道:“練兒,你我都是一家人,我和你也不繞彎子,今日就和你掏心掏膽地把話說明白:當今主上昏庸、朝政衰敗,這大宋的國運,怕是長久不了的了。我身為當今宰相、又督五州軍事,已是位極人臣。皇帝雖然幼小,但這其中的利害之處還是看得清楚的,偏偏朝中又有袁粲、劉秉此等奸臣進獻讒言。我若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滅族之禍,為了避免處處受製於人,我也不得不圖長遠之計。”
蕭道成說道焦心處,沉沉地歎了一聲:“隻是我已年逾五十了,卻仍無子嗣,我們蕭家雖然門閥甚高,可到了這一代,就隻有你這一個後輩了,你是我們族中的希望,將來這份擔子,早晚得由你來扛下。我看得明白、你父親看得明白、天下人也看得明白。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意妄為了,從今往後,你須得跟在我和你阿爹身邊、好好鍛煉鍛煉。你清楚了麼?”
蕭練聽完伯父這一番肺腑之言,得知他竟然如此看重自己,心中亦是大受感動:“孩兒一定謹遵伯父教誨,不叫伯父和父親失望!”
可說完之後,再細想起伯父那番話來,背上卻又難免汗滴漣漣:
“伯父為什麼要說宋國的國運長久不了?“長遠之計”是什麼?難不成是指?…..”
蕭練已是不敢細想下去,他心中半是驚惶、半是激動。驚惶的是茲事體大,稍有差池帶來的便是滅族之禍,他一時之間還沒有做好準備。激動的是終於有機會在這亂世之中一展身手,立下不世之功。